凌妍清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听出了点言外之意，又不太敢多想，只能装作没听懂一样，懵懂地反驳，“我就事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叶翌不置可否，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吕熙宁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你刚才都听到了？”凌妍清侧过脸，不动声色地把话权推还给了他，“那……你有什么想法？”
叶翌没有立即回答，缓缓走到偏厅低垂的帘幕旁，伸手按下了开关。
她不由自主地往明净的窗外望去，灰蒙蒙的天空，花庭里点亮的灯火，洋洋洒洒的细雨，映入眼帘，奇妙的光影，仿佛携来一地无法言诉的惆怅。
胡乱跳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我不太喜欢插手他们的事情，尤其是感情。”变幻的光影横亘在男生的眉眼里，漂亮的侧脸透着捉摸不定的平静淡然，“一个人想要什么，只有他自己经历了才知道。”
凌妍清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他好像总是这样，一瞬间近了，下一秒又远得仿似离得千里之外。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像他这样清冷疏离的人，明明是青涩的年纪，他却永远用一种奇异的冷静旁观审视着周围的一切，不孤傲，也不亲近，从来没见过他的大喜大怒，也没见他有过不顾一切的冲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么叫人琢磨不透。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他的这种气质吸引，他就好像高高悬在水晶玻璃里的钻石，好看诱人，却朦朦胧胧的，伸手过去只能碰到冰冷美丽的水晶，严丝合缝，无法靠近，望而不得的渴望。
“叶翌。”她突然开口唤他，待男生转过脸来，似是而非地问道，“你觉得吕熙宁输在哪里呢？”却没等他回答，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初中的时候，谢右分明那么喜欢她，每天跟在她身后上学，不管多晚都等她放学，那么锲而不舍，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捧给她了。可是，后来呢？”
“他明知伊夕喜欢他，却不懂得和她保持距离，吕熙宁吃醋，这才说了一些伤他自尊的话……可是你说，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她的神色氤氲了一份晦暗不明的阴郁，“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主动帮她隐瞒那个意外的事实真相呢？为什么宁愿用现在这样的方式补偿别人，也不愿意再给吕熙宁一个机会？”
她复杂的表情落入叶翌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不知道是回想到了些什么。
男生却好似了然了，眼神无端柔和了起来，“他的性格就是那样，无论认定哪件事都会执行到底，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偏执吧。”
凌妍清却摇了摇头，“可是，我反倒领会了一个道理。”
叶翌怔了一下。
“所有的不求回报都是有前提的。我喜欢你，所以甘愿跟在你的身后上学，我喜欢你，所以愿意每天放学等到很晚，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你能感动，能喜欢上我的前提上，就好比行走在沙漠的旅人知道再坚持走一段路程就能找到水源，那种有希望的付出，这没什么不对的，我喜欢你，也希望你喜欢我，很公平，也很现实。”
叶翌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轻轻地笑了，“那么，你说她输在哪里？”
是啊，她输在哪里呢？
凌妍清的唇边扬起一抹淡而无味的浅笑，她倒是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所以……没有指望的感情，还是不要开始好了。”她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低下头，点开手机开始找吕熙宁的QQ。
不愿意再与他交流下去。
气氛倏忽下降到了冰点。
察觉到了她突然的冷漠，站在窗边的男生眼底闪过复杂莫辨的情绪，几步走到她的跟前，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编辑消息的手。
漂亮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被触碰的皮肤刹那好像被灼烧了一般。
凌妍清的手一颤，抬起头，对上了男生深深的凝视。
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凌妍清，我们这么久没见，就不要一直说别人的事了吧。”
如果可以选择人生的一个时刻永远停驻，也许凌妍清会选择他每次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
记不清过往有多少次心动的瞬间，以为他拥有与自己一样的默契，恍惚地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他是有些喜欢自己的，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握住了心底最窃喜隐秘的梦想。
直到……
那年夏天，他仓惶地打断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表白。
这些年，他们虽然偶有联系，但也仅限于分享异国趣事，两个人都默契地刻意避免谈及那件事，于是，久而久之，那件事渐渐成了她内心一道碰不到，也跨不过的隔阂，每每思及，总有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感。
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冗长无味岁月里悄然流淌的溪流，寡淡的，鲜活的，让人欲罢不能的梦想，也是尘埃落定后若无其事的残忍。
算不上真心错付，只是，大抵他的确对她有些好感，却也不喜欢其他人，那种无意在一起却弃之可惜的心理。
如今，无论如何谈笑风生，佯装泰然自若，看见他，始终能感觉到心里的那道隔阂。
她还喜欢他。
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决不许再重蹈覆辙。
窗外下着绵细悠长的雨。
但这若是梦境多好，然后到处泛着彩色神光的琉璃，雨落下来，原来是神明挥洒下的琥珀玫瑰，一派盛大绚丽的景象。
他也应该存在于那样美好却无法实现的梦境里。
望着男生浅冷棕色的漂亮眼眸，她的脑中忽然冒出张爱玲写过的句子：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凌妍清明澈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小幅度却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一字一顿，同样用认真的语调向他说道，“叶翌，你怎么对别人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不喜欢搞暧昧，你这样我会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