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号天还没有亮,柴富东睡下不到3个小时,就被西蒙中尉早早叫了起来。
柴富东用湿毛巾擦了把脸,说:“现在天还没有放亮。要这么早行动吗?”
西蒙说:“没有办法。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向你交待。”
柴富东说:“好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好好再睡上一觉。”
西蒙没有和他闲聊,直接进入了主题:“阻击行动我决定布置2个火力点,位置就在后方200米处,地形我已经仔细察看过。”
柴富东说:“好的。两个火力点的人员怎样配置?”
西蒙说:“你和那两名队员负责正面阻击,我的位置在你们侧后方,相距大约是八十米。两个位置可以做到相互照应。”
柴富东想了想,说:“你是有什么特别事情要向我交待?”
西蒙说:“两个问题。我的步枪以前是在250米的距离上测试好的,现在我把它调整为450米的距离,需要1至2发子弹进行试射。”
柴富东说:“你的问题是什么?”
西蒙说:“我不能保证首发命中。要求由你们首先开火,并确定敌人的位置在400米的距离。”
柴富东说:“我知道了。什么是第二个问题?”
西蒙说:“两个火力点之间需要交流,但说话这种方式是行不通的,必须要用到军事手语。”
柴富东说:“军事手语?我们没接触过。”
西蒙说:“不是特别复杂,我教一些常用的给你,特别任务中非常有用的。”
柴富东说:“那我好好向你学习学习。”
西蒙将拳头举起,说“这个动作表示‘停止前进’,是对身后队员发出的”;他将手掌在身侧向后划了一下,说“这个表示‘撤退’”;他将大拇指举起,“这个表示‘好’或者‘是’”,又将大拇指向下指,“这个表示‘不好’或者‘不能执行’”;将食指与中指分别指着自己的双眼,“这个表示‘看到目标’”。
“要不要我再给你做一遍?”西蒙问柴富东。
“不用。这几个动作我都记住了。”柴富东说。
西蒙手掌握拳,把食指竖起画了一个圆圈,“这个表示‘集合’”;他又用手掌作刀在喉咙上划了一下,“这个表示‘杀’或者‘已死’”;他把肘部弯曲,用掌心盖住自己的天灵盖,“这个表示‘掩护我’”。
“你记住这些手语动作,后面的战斗足够用了。”西蒙说。
“意思我全明白了。自己揣摩揣摩,大致应该也能做出来。”柴富东说。
“你的资质的确不错。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敌军的无线电通讯兵,在此之前我不会开枪暴露位置。你们要多加小心。”西蒙说。
“明白。没有人会大意的。”柴富东说。
“时间也不早了。通知扬科带领小分队开始行动。我先去狙击位置准备。”西蒙把话说完,拎着狙击步枪,慢慢潜行而去。
扬科向朱小乐和严梅馨交待了伏击的任务,开始安排小分队整体行动。柴富东和王鹏先去阻击位置准备,承担伏击任务的4个人随后行动,郝权才一个人在后面警戒敌军。
三个人先后都进入了阻击阵地,他们的位置呈一条斜线,柴富东在前,王鹏居中,郝权才处在最后,间隔距离不超过2米。三个人的身前是一堆零乱、高低不平的碎石头,能提供很好的掩护,也有不错的射击视野,郝权才的身旁还有几棵并不起眼的枯树干。
“发现敌人后,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太远了是打不着的,我先开第一枪测试一下距离和效果。”柴富东说。
王鹏和郝权才都点了下头,柴富东又对王鹏说:“这次的敌人可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斗力应该很突出。你紧张吗?”
王鹏说:“没有。在我眼中,所有的鬼子都一样。”
柴富东说:“有时候有点紧张未必就是坏事。你也不能小看敌人。不管能不能打中敌人,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王鹏说:“多谢柴大哥指点。我都记下了。”
柴富东又笑着对郝权才说:“大叔,这次的处境是不是很像十二月月初那次?”
郝权才边整理脚下的石块边说:“是有些像。可惜的是,我们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柴富东点了点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脑中思绪也有些飘远。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月初。
侦察排排长赵德友带着五名战士,完成了侦察任务,正在路边的树林里作短暂的休息。
“柴副班长和赵磊怎么还不回来?只是让他们去大路上观察一下,咋还磨蹭上了?”一名叫吴越的战士说。
“是啊。去了有十分钟了。咱们还赶着回去吃中午饭呢。”一名叫陆有田的战士说。
“这么快就饿了,有田?我记得早上你不是吃了两个玉米馍吗?我这儿还有半块,要不你先垫垫。”郝权才像是关心又像是开玩笑地说。
“老郝叔,不用。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回驻地了,有热馍、热菜吃,谁还在乎你那半块冷的呀。”陆有田笑着说。
“你小子,天生一副吃相,除了四肢发达,啥能耐没有。”郝权才开玩笑说。
“老郝叔,你家小栓子更能吃,才七、八岁就有俺一半的饭量。长大了准和我一样。”陆有田说。
“去你的!我们家小栓子长大了一准比你有出息,得像咱们赵排长。他吃得多那是正长个呢。”郝权才说。
“排长的能耐和俺差不多嘛。小栓子为啥不能像我?”心直口快的土包子陆有田说。
“老陆,你小子啥时学会王婆卖瓜了?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吴越笑着说。
“去去去!这么严肃的问题哪儿轮到你瞎掺合?”陆有田摆着手说。
旁边的赵德友坐靠着一棵树干,微笑着看着几个战士在闲聊中开着玩笑。
几个人接着没说几句话,柴富东忽然带着赵磊就小跑着钻进了林子。他的步枪枪身已经简单的缠上了灰色棉布,右手也戴着一只露出手指的棉线手套。看他俩一脸严肃的神态,赵德友知道肯定又出什么事了。
“排长,前面有情况。遇到一股日军,他们抓了五、六个村里的姑娘。”柴富东对赵德友说。
赵德友从地上起来,蹲着说:“你别着急。日军大概多少人?”
柴富东说:“六十多人。看样子是一个小队的编制。”
赵德友说:“有一个小队?不像是哪个据点的。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条路上?”
郝权才说:“是啊。这儿离县城一百里不止呢。”
柴富东说:“我估计是私自出来抢东西的。队伍里没有通讯兵。”
赵德友想了一想,说:“这事比较棘手。我们就这几个人,硬干的话根本是以卵击石。”
赵磊说:“排长,我们不能让鬼子就这么过去呀。那几个姑娘应该就是小陈庄的。我们上个月还去小陈庄借过粮呢!”
赵德友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在想能不能找点援军来。”
柴富东说:“这儿没有我们的部队活动,连土匪也没有,找援军只能回驻地,怕是来不及。”
陆有田说:“咱们6个人,鬼子六十多人,摆明是去送死嘛。”
郝权才说:“就算是去送死,我也不会放他们过去。”其他人都知道,他的儿子和儿媳都是被日本人无辜杀害的,他现在的心情每个人都能理解。
柴富东说:“日本人没有带重机枪和迫击炮,我一个人就可以挡住他们两个小时。”
赵德友看着柴富东说:“时间不多了,快说说你的计划。”
柴富东用手一指,说:“那边有一片山梁,地势很有利,我和郝大叔在那儿挡住日军,拖他们3个小时,你们尽快去找援军。”
想了一想,赵德友说:“你和老郝叔两个人要拖住鬼子3个小时,不太现实,也太危险了。去找援军,一个人就够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对赵磊说:“赵磊,侦察排数你跑得最快,把这张地形图带回去,尽快把援军给我们找来。”
赵磊接过地形图,装进里兜,对赵排长点了下头,然后说了句“大伙儿保重”,转过身沿着林子边小跑而去。
赵德友继续说:“柴富东、吴越和陆有田去那片山梁,我和老郝叔就藏在路边,一定要把日本人死死拖住。”
柴富东说:“我们每个人子弹都不多,一定要瞄准了再打,一个一个轮流开枪,一定要让鬼子摸不着头脑。”
赵德友拎起步枪,说:“柴富东的点子不错。每个人多注意安全。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