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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志士仁人

田光的家

晨光中,老态龙钟的田光坐在软榻上,用一块布仔仔细细地擦拭一柄剑。

几只鸡在庭院中觅食。

轻微的叩门声传来。

田光下了软榻,把剑放在剑架上,拉开房门,慢悠悠地穿过小小的庭院,前去打开了大门。

鞠武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

田光眯了眯眼睛:“您是……”

鞠武抱拳行礼:“在下名叫鞠武,久慕田光先生大名,冒昧造访,请先生恕在下唐突之罪。”

田光:“不必客气。来的都是客,请进。”

室内陈设简朴但一尘不染。

田光把鞠武让到软榻上坐下,微笑:“蜗居简陋,让鞠先生见笑了。”

鞠武:“不敢。田光先生一生疏财仗义,光明磊落,令天下人无限敬仰。在下能亲睹先生风采,实在三生有幸”。

田光与鞠武隔案而坐:“老朽已经风烛残年,隐居在此,久已不问世事。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老朽过去的种种作为,时至今日倘还能博先生一笑已属万幸。”

鞠武:“田光先生过谦了。燕国上下为能有您这样的旷世奇侠,深感荣光。”

田光:“人之名如树之影,岂可强求?追逐名利是世间第一害人之事。老朽反省过去的种种作为,深感不安。若说欣慰,一生中仅做了几件自认值得做的事而已,不枉作人一场。谈不上荣耀。”

鞠武:“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田光先生具有真君子风范。”

田光再次微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知老朽能为鞠先生做些什么?”

鞠武:“实不相瞒,眼下秦国军队时刻准备大举进犯我国,风雨飘摇之际,在下奉太子丹殿下之命,特来恭请先生出山,力挽狂澜。

田光怔了一怔:“……老朽已经是朽木,岂能再作栋梁,误国害民?”

鞠武挺身长跪:“国家存亡,悬于一线。请田光先生万勿推辞,救国救民于水火。”

田光神色凝重。

密室

太子丹和田光相对而坐饮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田光放下酒杯,语调深沉:“殿下的心意,鞠武先生已经代为转达。老朽承蒙殿下高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太子丹:“请不吝惠教。”

田光抚了抚垂胸的银须,浅浅一笑:“殿下亲手杀过人吗?”

太子丹愣了一愣,摇了摇头。

田光:“那么殿下图谋行刺秦王,可否是一时冲动?”

太子丹一脸沉重:“从情理上说,我和嬴政的父亲当年同在赵国作人质,可以说是患难兄弟。若不是面临国破家亡的困局,我决然不会图谋刺杀嬴政。这件事与私人恩怨没有丝毫关系。”

田光:“恕老朽冒昧,敢问您从何时开始谋划这件事?”

太子丹:“说来话长。七年之前,我在秦国认识了一个名叫季文的娼妓。这个女人是我一生的最爱,她也非常爱我,但同时她无限热爱秦国和嬴政。一个君王竟然能获得一个娼妓由衷的景仰,那么可想而知这个人会对天下构成多大的威慑。从那里开始,我就荫生了铲除嬴政的信念。”

田光:“嬴政若真的被铲除,您认为就能阻挡秦国吞并天下的攻略吗?”

太子丹摇头:“不能。但杀了嬴政,就能激发各诸候国同心对抗强秦的斗志。至少我国能有时间从颓废中挣脱出来,致力国家中兴。”

田光:“如此说来,殿下确实深谋远虑。敢问殿下身边有多少能人异士?”

太子丹起身走到一面墙前,推开一块隔板,邀田光上前观看。

一间宽敞的大厅中,樊於期、西门博雅、秦舞阳、夏扶、宋意和一大群武士济济一堂。

太子丹给田光逐一介绍:“坐在前排的人依次是樊於期大将军,一代豪侠徐夫人的高徒西门博雅,名剑手秦舞阳、夏扶和宋意。其他人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义士。”

田光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坐下。

太子丹关闭隔板,回归原位:“您老人家认为我介绍的这几个人能否担当大任?”

田光呷了一口酒:“殿下既然有此一问,老朽不能不答。首先,樊大将军是秦国通缉的要犯,西门博雅是女流之辈,这两个人显然不能充当刺客。其次,秦舞阳面白孤傲,眼神凌厉;夏扶高大威猛,面色赤红,不怒自威;宋意则面青冷漠,满脸煞气。这三个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何况他们是有名的剑手,用这样的人装扮成使臣去谋刺秦王,肯定会功败垂成。殿下还有其他人选吗?”

太子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郊外的一间草庐之中

细雪飘洒。

太子丹、鞠武、田光、樊於期和西门博雅在草庐中围着一个火盆而坐,烤火取暖。

田光:“镇静和甘于无名,是成为一名刺客最基本的条件。所谓藏而不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一般以杀人为职业的刺客,远远达不到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境界。老朽这几天在心中经过反复筛选,初步确定了一个人选。”

太子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扫了鞠武等人一眼,静听下文。

田光拨了拨火炭,开始讲述:“大概在五年前,老朽有一天去城中的一家小酒馆喝酒。开设这家酒馆的是一对从卫国逃难来的青年夫妇。女的生得貌美如花,男的沉默寡言。老朽在喝酒的时候,有四个无赖酒足饭饱之后,不但不付钱,还公然调戏老板娘,而她的丈夫站在一旁,既不加阻挡,也不闻不问。老朽不忍看见老板娘受辱,出手赶跑了那几个无赖,训斥了老板娘的丈夫的懦弱,那个男人当时默默地接受了老朽的责备,不为自己辩护,也没有安慰自己的妻子。

西门博雅忍不住地道:“这种男人真无用!”

田光微微一笑:“老朽一直持有和西门博雅小姐相同的看法。直到一年之前,老朽彻底改变了对这个男人的看法。”

太子丹:“哦?”

田光:“一年之前的一天,当年调戏老板娘的一个无赖上门求老朽救他一命。因为他的三个同伴每年被人用不同的方式杀死一个。老朽听了这个无赖的讲述,感觉杀人者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且不心浮气躁,这样的人实在可怕。出于怜悯之情,老朽答应保护那个无赖,阻止凶手杀人。可最终那个无赖还是死于非命。”

樊於期:“怎么死的?”

田光:“被吓死的,杀人者第一天杀了无赖家的鸽子,第二天杀了他家的鸡,第三天则杀了狗。结果导致无赖精神彻底崩溃,跳楼自杀了。”

鞠武感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杀人者城府之深,非常人能及。此人叫什么?”

田光启了启唇:“荆轲。”

小酒馆

灯火下,小酒馆中座无虚席。

小酒馆外人山人海。

高渐离倾心击筑。舒羽满面春风地和食客们应酬。荆轲则忙出忙进地给食客们端菜送酒。

西门博雅混在专程来欣赏高渐离演奏音乐的人群之中,默默地观察着荆轲的一举一动。

雪花不停飘落。

曲终人散,夜静更深。

高渐离坐在一张桌前,悠然地自斟自饮。

舒羽在柜台里埋头算帐。

荆轲不厌其烦地收拾完一桌又一桌的残汤剩水,在厨房里洗刷杯盘。

舒羽走进厨房,替荆轲拭了拭汗,一脸温柔地道:“夫君,你累了一天了,我来洗吧。你去陪渐离兄喝几杯。”

荆轲:“你也很劳累,领着妞妞先睡吧。这些事我都能应付。”

舒羽抚了抚他的脸,走到门口,转过头来:“夫君。”

荆轲:“嗯。”

舒羽:“生意渐渐好起来了,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吗?”

荆轲瞅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舒羽柔美地一笑,飘然出去。

荆轲收拾好杯盘,拎着抹布走到厅堂里,擦拭桌子。

高渐离呷着酒,用手指轻叩着桌面,调侃地道:“一心为家的男人尽管胸无大志,可一样令人钦佩。”

荆轲充耳不闻,继续干活。

高渐离:“老弟,我不是说醉话。我真的有点羡慕你们夫妇了。”

荆轲头也不抬地道:“那就找个女人成家。”

高渐离:“说的容易。这世上有几个女人值得男人全身心地去爱?”

荆轲:“爱是什么?”

高渐离:“几滴快乐,一大堆痛苦忧愁。”

荆轲缓缓抬起头:“我开始有点理解你的音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