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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忧而止乐

嬴政放下手中的酒杯,寻声望去:“花好月圆,周博士何故悲伤?”

周青臣抬起头,泪流满面地道:“天下离乱数百年终于得以一统,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臣恰逢盛世,为能与陛下和各位大人共享乐而忘忧的日子,喜极而泣。”

坐在他身旁的姬周闻言,扭过身子,冷冷一笑:“乐而忘忧?真是痴人说梦啊。只有糊涂虫才会说出这等愚蠢的话!”

李斯浅浅一笑:“姬周大人有何高见?”

姬周:“不敢。陛下、李相,微臣以为历来为官者只有忧而止乐,没有乐而忘忧。”

嬴政示意乐女停止演凑,向前倾身:“说下去。”

姬周叹了一口气:“多年以前,就是在这座鸿台之上,上千名秦国官吏因贪污腐化、沉溺声色掉了脑袋。如今,我大秦帝国上下又兴奢华之风。都城到处兴建皇家园林,高官富贾争相以住豪宅,乘高车,享美食引为时尚,攀比之风越演越烈。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陛下,国家兴亡从来只在旦夕。靠歌舞升平来********,会把国家引入堕落的深渊,最终导致……”

李斯站了起来:“姬周大人,你喝醉了!”

姬周:“下官是醉了。因为这酒是苦的!”

李斯忍了一忍,坐回原位。

周青臣拭了拭泪,手指姬周,嘶声地道:“陛下,姬周含沙射影,恶意攻击朝政,罪该万死!”

嬴政不动声色地:“大家说的是酒话,何必当真呢?”

曲宫离座起身,走出来当堂下跪:“陛下,臣滴酒未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讲。”

曲宫:“臣以为国泰民安是国家繁荣安定的标志。但是国家安泰是建筑在万民富足的基础上的。我大秦帝国自一统天下,始终致力于民生安定,这一点值得欣慰。可自北伐匈奴大捷、修筑万里长城以来,一方面多数官吏以为天下太平,忘乎所以;另一方面由于筑城工程艰难,我30万边关将士和百万囚徒饱受煎熬。更由于工程开销巨大,造成万民赋税日愈沉重,生计困顿。凡此种种,都为我大秦帝国的兴与衰敲响了警钟。为此臣十分理解姬周大人的心情。”

嬴政:“曲大人的话值得大家深思。但修筑长城是关乎千秋万代平安的重大举措,不可轻言一时的得失。”

曲宫:“臣斗胆敢问陛下,长城果真能保我大秦帝国世代高枕无忧吗?”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嬴政欲拍案桌,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他把脸转向李斯,目光十分深沉:“李相,你说呢?”

李斯:“臣以为完全能够。”

嬴政对曲宫笑了笑:“曲大人对这个回答满意吗?”

曲宫:“言过其实,无异于自欺欺人。难怪李相出门都喜欢前呼后拥了。”

李斯涨红了脸:“曲大人……”

曲宫起身,拂袖而去。

李斯无比尴尬。

嬴政:“曲大人是我大秦帝国的大才子,历来君子都清高啊。可这并不等于说作官就一定要住破屋,吃粗食。适当的使日子过好一点还是必要的。”

蒙毅站了起来:“陛下,好日子和奢侈是不同的概念。臣受理了一桩案子,万难决断,请陛下裁决。”

嬴政:“什么案子?”

蒙毅:“上万名民众联名控告陛下纵容住在阿房宫的嫔妃们任意倾倒卸妆洗脸水,导致河水污染,造成大量鱼虾死亡,周边居民的生活用水断绝。”

嬴政:“什么?有这么严重吗?”

蒙毅:“臣亲自去查看过现场,民众的控诉完全属实。”

嬴政:“马上理赔。撤宴。”

冯劫递给蒙毅一个微笑。

河畔

许多人在清理河道。

李斯和姚贾陪着嬴政一路走来。

嬴政:“有时候无心之过也会给别人带来重大伤害。胭脂涂在脸上是美丽的,漂在河里就是祸害,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李相,看来不论于国于家,节俭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李斯:“是,陛下。臣作为百官之首,放纵铺张,实属不该。”

嬴政:“我们都有错,及时改了就好。姚大人,曲大人还在生气吗?”

姚贾:“好像没有。他只是真的戒酒了。”

嬴政:“这就表明真生气了。朝中始终有敢说敢为的人,是我大秦帝国的幸运啊。”

作战室

曲宫站在模拟沙盘前冥思苦想。

嬴政走了进来。

曲宫偏头看见嬴政,转身想走。

嬴政:“别绷着脸。本想到你府上讨杯茶喝,没想到竟扑了个空。还在为长城的事心烦吧?”

曲宫:“陛下主张修筑长城,不无道理,可是防线拉得太长,臣实在担心国力损耗太大,难说会导致内乱啊。”

嬴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都有隐患。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寝陵

上万名囚徒在一方挖土抬石。另一方,数千名囚徒在制作兵马俑。

嬴政和曲宫登上一个山岗,四下俯瞰。

浩大的寝陵气势磅礴。

嬴政招呼曲宫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无限沉重地道:“朕从13岁承继大位那天起,就被告之死后将被埋葬在这儿。从那天起,不断有人在这块葬身之地为朕准备后事。这么多年来,几十万人日夜劳作,为的竟是让朕早晚能入土为安。朕如今依然还活着,却已经知道死后的事,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曲宫:“生死有命,富贵有天。”

嬴政:“既然最终难逃一死,荣华富贵又有何用?曲大人,朕今天邀你来,不是请你欣赏这寝陵的壮观,而是想告诉你为朕修这豪华墓地的都是些什么人。”

曲宫:“臣知道为陛下修寝陵的几十万人都是战俘。”

赢政:“确切地说这些人曾经都是跃马横刀驰骋沙场的勇士。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一成不变的果敢和勇武。他们可以忍辱负重,可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信念。他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随时会拿起刀剑与我大秦帝国为敌。因为他们是斗士。同样,修筑长城的上百万人绝大多数也是斗士。这些人有移山填海的能力,我们只要稍有姑息之心,他们就会奋起反抗,以雷霆之势颠覆我大秦帝国!”

一番话令曲宫震动不已。

嬴政:“自天下一统,朕毕生的心愿就是希望天下不再兴烽火,不再有血雨腥风。匈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几百万自以为心怀亡国之恨的原六国战俘。这些人不会因一时的教化就诚心归顺我大秦帝国。因此,修筑长城实际上是敌人对付敌人的举措。倘若你真正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对朕再有所抱怨。朕知道修筑长城消耗巨大,死难的人很多。然而为了天下的长久平安大计,朕认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纵便会遭千夫所指。”

群山巍峨。

寝宫

灯下,嬴政提笔批阅一份奏章。

一滴血落在竹简上。

嬴政停下了笔。鼻血顺着他的鼻子不停往下溅落。

坐在一旁的赵高连忙放下正在审阅的奏章,站起来:“陛下……”

嬴政十分镇静,用丝帕拭了拭鼻血:“不用慌张。”

赵高定了定神,出声招呼:“来人。”

几名内侍应声而来。

赵高:“速传夏太医。”

一会儿,夏无且拎着药箱匆匆而来。

嬴政对赵高作了一个手势。

赵高表情复杂地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夏无且连忙上前为嬴政把脉。

时间分秒而逝。

夏无且放开嬴政的手,十分沉闷地看着他。

嬴政:“别做出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夏无且:“臣要说的话陛下心知肚明。陛下和几代先王一样,皆患有头疾。此病最忌操劳。几代先王莫不是因积劳成疾而活活累死。为此臣劝陛下……”

嬴政:“朕作为一国之主,不操劳行吗?你只要告诉朕,朕的病症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就行了。”

夏无且:“陛下为国事熬夜太多,心力透支太大。幸好陛下不沉溺酒色,身体劳损还不是太严重。然而恶疾难治。请陛下再勿用脑过度。”

嬴政:“有一个说来恐怕是蠢笨的问题,朕还能活多久?”

夏无且:“臣不敢妄言陛下生死。不过陛下再如从前一样操劳,随时可能中风偏瘫。或者脑充血突然猝死。”

嬴政冷静地道:“朕明白了。你去吧,叫赵高进来。”

夏无且拎着药箱站起来:“臣马上去为陛下煎药调理身体。”

说完走了出去。

嬴政用丝帕小心地拭着竹简上的血迹。

赵高走进来。

嬴政放下丝帕,抬起头,对赵高一笑:“朕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上火。赵高,你安排一下行程,朕准备再次巡视天下。”

赵高急切地道:“陛下,您的病……”

嬴政:“无妨。”

赵高上前,低沉地道:“臣日夜守护在陛下身边,您的身体状况如何,只有臣最清楚。陛下,您现在需要疗养,旅途劳累奔波时对您的身体有百害而无一益。”

嬴政平静地看着他:“作为男人来说,躺在病床上呻吟而死是最大的耻辱。如果你同意这个观点,就照朕说的去做。”

赵高叹了一口气:“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