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陆国宝迁台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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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努力向荣(1)

一枝冬梅半离歌,青州有泪人蹉跎。

窦阔花开三月岁,初见姽婳遥相合。

北沟的记忆

台中雾峰乡吉峰村北沟,是故宫文物的存储地。品字形的库房边上,有一块不大却可建设的空地,这里将成为故宫文物迁台以来,第一个集中展览的地方。

北沟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沟内的文物,却放出耀眼的光芒,而且一下就照射到整个台湾,甚至欧洲大陆。“政府”的高官们,有些儒名雅兴的,常来这里看看,掂量掂量历史的分量,好些个外国人也慕名而来,多数是要与“汝窑”长相厮守,有其他癖好的也是常见。

一旦有上面的情况发生,故宫都要派人在库房两列箱子的夹缝中插上一块宽木板,推动推动是否靠牢后,铺上一块白布,从六七层高的箱子摞中,选出客人要看的物箱,层层拿放,取下来,拆去封条打开箱子拿出文物,摆放在事先的木板上,由来客观看。这工作真是麻烦,库房内可供插木板的地方只有对着库门的那一条过道,而且参观的人,愈是看着困难愈是积极,“联管处”渐渐觉得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杭立武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在库房旁的空地上,盖上一个展览室,定期摆出些文物,供来客参观。至于“联管处”经费困顿无力建房的现状,杭立武说,他已经商得了美国亚洲学会的补助同意。

但是这个事情在理事会上提出之后,大家却都持有反对的声音,认为用亚洲学会的补助来建展览室有损中国的形象,此事只好放下来,从长计议。可是每周两三次的招待仍要继续,工作人员们劳心费事,而且这个简单的展览办法并不安全。还有接待的客人多是蓝发碧眼的外国人,或者台湾的达官贵族,平常的老百姓却看不到,这样真是不太公平。建个陈列室终被逼到迫不得已,不得不行的路上来了。

理事会做决议,大家赞成自行筹款建设。虽然“联管处”名声在外,不过自行筹款的事却是渺茫的。最后还是争取了美国亚洲学会的补助,得到了直接的补助款60多万元,建成了一个小的隔出来六个展览区的陈列室。

1957年3月,小小的陈列室完成了,24日举行了预展,翌日开幕。展览室有600平方米,只能一次性容纳200件展品,“联管处”规定,每周展览6天,周一休息,三个月换一次展品。

杭立武那时正好被“政府”任命为驻泰国的大使,委员会主任委员的位子让给了孔德成先生,孔德成先生拟订了开放参观的计划,并交由理事会协议决定。

一、陈列室的开放参观,仅是应各界的要求,是不得已的事,为文物的安全,不必大为宣传。

二、要划定参观区域,注意库房的警卫与安全。

三、售票的地点应设在台中市两院联合管理处办公处。

陈列室建成了,“联管会”按照规定没做宣传,第一天文物展出,迎来的客人寥寥无几,工作人员觉得没劲。按计划,售票的地点在台中市里,这就要惹麻烦了。果不其然,一周之后陈列室的名声已经在外,慕名而来的参观客,携亲带眷在外面排上长龙,多数不知道是台中售票,人已经到了,却因为没有票进不去,于是只好在外面大闹。没有票不让进,一些人就举着钱硬往里面闯。工作人员对这样的事也很无奈,展室门口临时做小买卖的,见到是一个商机,于是自己骑着摩托车到台中,买了几十张的参观票,回来兜售。因为他兜售的票,要加上百分之五十的成本费,有些买主觉得吃了亏,四处说这是“联管处”安排的,为了要多售出些钱来的把戏。“联管处”受着流言的压力,立刻请示理事长王云五,王先生用电话同几位理事商议,把售票的地点改在了北沟展览室门前。

为了这一陈列室,公路局特意开设一条专线,每天有专车往返,头几周嚷嚷闹闹的人还挺多,一个月后清寂得多了,再往后几乎是空着往返了。

北沟陈列室,屋子不大,每次展览的文物也不多,进去的人把屋子站满,通风受阻,屋子里闷热得厉害,几乎看不完展物就被逼了出来,久而久之人们对于它的兴趣就淡了。至于那些痴迷的学者,却多是因为展物太少,索性也不看了。展览室一直到台北故宫的落建和使用,才卸下帷幕,历时也有7年之久。

文物的对外宣传

故宫对于文物的监管,是近乎苛刻的态度,这也让文物在几十年的装运奔波过程中近乎没有一处损毁。“1956年故宫有设置铭刻馆之议,因约同人于英华殿开箱检视有无损坏,余与焉。启箱则毡棉包裹多重,原石丝毫无损……”这是庄尚严之子庄灵在《台北故宫故事秘闻》一文中提到的。1933年起运的石鼓,经过各路颠簸,到了1956年仍然完好无损,足可见故宫人对于文物的一片呵护之心。文物在转运以及藏匿的过程中,只有图书字画等易于受潮湿影响。发霉腐败的文物,可以开箱晾晒,其他文物照例是不允许开箱的。现在文物运台,看着当时的形势,想必是要做久居的打算了,各项工作也就陆续开展了。

文物在北沟库房时的部分工作:

1.《石渠宝笈》与《秘殿珠林》目录的重编。

2.《中国文物影集》的编辑。

3.《故宫书画录》的编辑。

4.《故宫名画三百种》的编辑。

5.故宫书法流传画册的编辑。

6.《故宫藏瓷》、《故宫铜器图录》的编辑。

7.《“两院”概要》、《中国文物图说》的编辑。

(一)

故宫文物在北沟安顿不久,重编《石渠宝笈》及《秘殿珠林》目录的工作就开始了。这两部书是记录了宫中字画的总编,第一本是有关宗教的记录,既《石渠宝笈》内收录的画,全系宫中极具宗教色彩的名画。而第二本《秘殿珠林》,则是除了宗教以外其他名画的收录。两部书经过了三次的整编之后,还是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这次文物安顿下来故宫的学者们决定重做整理。《秘殿珠林》初编自乾隆八年,既1743年12月,张照、梁诗正、励宗万、张若霭等主持工作,于乾隆九年也就是1944年10月完成。乾隆五十六年既1791年1月,《秘殿珠林》开始续编,由王杰、董诰、彭元瑞、金士松、沈初、玉保、瑚图礼、吴省兰、阮元、那彦成等主持工作,于乾隆五十八年也就是1793年完成。三编是嘉庆二十年也就是1815年2月开工的,到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6月完成,主编人是英和、黄钺、姚文田、吴其彦、张麟、顾皋、朱方增、吴信中、龙汝言、沈惟鐈、胡敬等。

《石渠宝笈》初编于乾隆九年(1744年)2月,完成于乾隆十年(1745年)10月,主持编辑的专家学者是张照、梁诗正、励宗万、张若霭、庄有恭、裘曰修、陈邦彦、观保、董邦达等。续编及三编同《秘殿珠林》的时间和专家学者完全一致。

三次编辑的《秘殿珠林》和《石渠宝笈》虽然已经粗具规模,也是翔实严谨处处到位,可是仍存在问题,三次编辑相距有70年之久,其中体例不一致大可不说,关键的一点是,它所用的分类方法,已经不能适应现在处境下的文物了。当时选用的分类方法,是依据物品所在宫中的存储位置,现在文物已经迁台,出了紫禁城这一套方法就没意义了。故宫学者的意思,务必要做出调整,这两部书是故宫收藏书画的总目录和依据,实用性要求甚高,于是编辑工作就开始了。

这两部书以往的具体编辑细节,那志良在《我与故宫五十年》里做了翔实的介绍。

一、初编是以所藏的宫殿为单位,如乾清宫所藏的书画,都列在“乾清宫”这一部分记录下来,而在书画上钤盖一方“石渠宝笈”或“秘殿珠林”印,表示这幅画已经著录了;下面再钤盖上“乾清宫鉴藏宝”印。如果我们看到一幅画,上面有这两方印时,便到《石渠宝笈》或《秘殿珠林》初编,乾清宫这一部分去找它的著录。但是,乾清宫这一部分,分成数卷,要在每卷前面的目录上,逐卷查找,检查到了,下面又没有页数,要估计其地位,大约在什么地方,去寻找它,这实在是不方便。至于编辑方面,把书画分为“上等”及“次等”两种,上等的记载较详,例如一幅画,记出它的画景、着色或水墨、款识、题跋、作者印章、收藏印章、宫中宝玺等;而在次等,记载非常简单,有时仅有“着色画”或“水墨画”三字而已。有时为找一幅画的著录,费了好些事,才把它找到,结果看到只有三个字,岂不令人大失所望。

二、续编著录的字画,不分上等次等,全书在卷首编列总目,每卷之下,注明藏某处;在书画上面,钤“石渠宝笈”、“石渠宝鉴”、“宝笈重编”,书画上钤有这三方印时,便是续编中著录的。可是,书的内容,仍以收藏宫殿序,你在总目上,查出这幅画收藏在什么宫殿之后,便要在这宫殿的部分去找,每一宫殿字画,多的常是分载在十数册中,也与初编一样,很费时间,才能找到。

三、三编著录的书画,也不分上等次等,在书画上钤“石渠宝笈”、“宝笈三编”印,全书有总目,每卷有分目,初编续编的不便是没有了,但书画多时,每一宫殿的书画,分载在数册或数十册中,也要逐册去查;书画少时,数卷合订一册,连续装订,也要逐页翻检,仍不方便。

(二)

1952年台湾“教育部”要在台搞一个“社会教育扩大活动”,因为杭立武个人同“故宫”的关系,便希望“联管处”把文物拍摄成照片,附带说明性的文字,在全岛刊发宣传,增大教育运动的影响力。这一年的11月“联管处”同“教育部”进行了协商,把各自的任务分配下来,“教育部”负责办理展览的工作,“联管处”负责选件、摄影、编写说明的工作。此次活动定名为“中国文物影集”。“故宫”在文物的筛选上,是以精品为首选,一共做了14组,分别是:甲骨、铜器、漆器、石刻、陶俑、简牍、卷子、版本、文献、书画、织绣、画像、玉器、剔红。这一次只做了500张,因为展览过程中宣传不到位,所以效果并不甚佳。

“中国文物影集”是一个引子,受此启发,“联管处”在1954年决定做一个文物的宣传画册,因为文物众多,做出的画册可能会远远超出画册的范畴,所以这一过程跟制书无异。工作开始后,从书名到内容再到经费,要一一讨论审度。当时商定是以五本为一套,这五本分别以彩照和说明性文字为主,介绍铜器、书法、名画、瓷器、版本。台湾“政府”拮据,不愿出此经费,杭立武先生只好用“联管会”主任委员的身份向亚洲协会借款。当时这本画册采用了理事长王云五先生的建议,叫作《中华文物集成》。

台湾的印刷技术尚不够要求,照片和文字的样板都弄好后,付印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最近的地方就只有香港能印刷了。“联管处”理事长王云五的亲戚,是香港书店经理,理事们的意思是把付印的事情,托过去办理,可这位王理事长的亲戚徐应昶先生,正值公事烦心,抽不出来时间,“联管处”只好派自己的人过去。

因为经费紧缺,又是外面借来的,所以“联管处”在花销上不肯大方,那志良出差只给每月250元的补贴。时值香港物价动荡,这250元的旅费补贴,对于每日的房钱已是不济,于是只好迁就在徐应昶先生的公寓里,按月缴纳房租,虽然也不廉价,可能腾出些琐细的花销来。每日的上午,那志良把样章送去印刷社,随带着取回上一天的稿子,下午时间可以自由支配。铜版制好后,需要进厂付印,连着找几个工厂预算都超出来很多。没有办法,希望“联管处”能追加一些钱来,可“联管处”无钱可使,所以只好找了一个小厂,印出来后效果不佳。还好当时这样的刊物属于罕见的那一种,尽管质量上有一些粗糙,却没妨碍销量的走俏,出版后不久,完全售罄。

(三)

“两院”理事王世杰先生是一个很活跃的人,对于文物的研究也很上进。每次“两院”理事会,王理事都会提出将存台的文物进行整理和编目的议案。以前大家并没重视,也是时局的不允许,在客观上没有给“两院”做文物清查编目的机会。1954年23日,又一次“两院”联合理事会举行,王世杰先生再次提出整理编目议案,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会议不但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而且还征得了其他理事的同意,决议执行此议案,议案内容是编制书画、铜器、瓷器、玉器、孤本书籍的详细目录。

书画目录的编辑是首要,定于4~6个月内完成,书名为《故宫书画录》。出于对后世人的交代,在书画目录编辑之前,有几项成文的规定。一是品次的划分;二是说明的撰写。此次目录撰写的主持工作,由王世杰、罗家伦、蒋谷孙三位先生负责。书画品次的划分,也有了明确的要求,都是历来故宫对于书画文物在品次上的定义。那么什么是上等品什么是次品或劣等品呢?

一、没有疑问的历代名迹,作者及作品均无出入的,属于上等品。

二、流传广泛的佳作,虽然作者尚未考证到,不过作品质量很高,属于上等品。

三、明清两代,虽然历史不远,但是大家的精品,也属于上等品。

除以上三项外,其他可定义为次品或劣等品了。这个制定,要求三位主管人对每一件作品都要亲自过目,并准确核实。故宫的书画浩如森海,若以单件论不在4650件之下,而这也是除去摺扇、墨拓、缂丝的保守数据。“联管处”要限制在4~5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但是完成的可能性却很低。三位先生数度来台中,审查指导工作,因为先生们都不住台中,往返很困难,路上劳顿工作絮烦,又有四五个月的期限做催命鬼,真是要了三位先生的小命。当时长住在北沟库房的学者只有那志良、庄尚严、吴玉璋三位,编辑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当时制定的规矩录在下面:

一、全书正目分“法书”、“名画”两类,每类别为卷、轴、册,再按时代前后,先列个人作品,次列合作之件,最后是锦集之作。南薰殿图像另列一卷,其分卷情形如下:

卷一法书卷卷二法书轴

卷三法书册卷四名画卷

卷五名画轴卷六名画册

卷七南薰殿图像

二、被审列入简目者,均录入卷八,其分类与正目相同。

三、每件书画,均须与《石渠宝笈》或《秘殿珠林》核对,并用公尺量计尺寸,核对后完全抄录两书中原有的记载,冠以“石渠宝笈(或秘殿珠林)某殿著录云”数字。如果著录中有错误,或有漏列,由编者在后面按语中更正或补入。

四、没有在两书中著录的书画,可能是入宫较晚的,由编者按照两书体例,自己编辑。

五、编辑体例,尽量求其一致,品名也在可能范围之内,稍加改动,例如品名中有“千字文”及“千文”,就一律改为“千文”。也有些不可强求一致的,如:

1.书画品名,有的有“书”或“画”字的,有的没有,是无法强同的。例如“董其昌临古”变成“董其昌书临古”,或“董其昌书额”变成“董其昌额”,都不妥当;“画”字也是如此,“王诜画鹰”取消了“画”字,变成“王诜鹰”,“明人摹西园雅集图”加上一个“画”字,变成“明人画摹西园雅集图”,也都觉得不顺口。

2.画中品名最下,有加“画”字的,也有不加的,也无法使它一律,例如“王翚山水”加上一个“图”字变成“王翚山水图”,或“王诜画鹰”取消一个“画”字,变成“王诜鹰”也都不妥当。

3.目录中有集册集锦,其作者姓名,都依照《石渠宝笈》原则次序排定,次序便不一律了。例如在宋四家墨宝册中的排列,是“蔡襄、苏轼、黄庭坚、米芾”,而在宋四家真迹里,便是“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因为内容是迻写《石渠宝笈》,目录中只有依照内容排列,不能予以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