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该去给侯夫人请安,若溪听见逸浚告退回房并未阻拦,不过心中却不赞同。眼下他连在自家人面前露面的勇气都没有,往后怎么跟外面的人接触?难道要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首先要让他走出房间,若溪心里有了主意。
到了侯夫人那里,她刚刚用罢饭,见了若溪神色有些复杂。
“你吩咐人送来的水晶饺很好吃,侯爷听见是荠菜馅的还多吃了一个。想当年老太爷和先祖皇上打江山,在战场上没有粮食,就是靠吃野菜才填饱肚子。侯爷常教训子孙要忆苦思甜,这饺子吃得有意义。”侯夫人让她们坐下说着。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若溪可没有这样高的思想觉悟,不过少不得顺杆爬,“昨个逸浚不爱吃饭,二爷还教训他来着。说是乡下有不少孩子连肚子都填不饱,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要懂得惜福!如今看来原是受了老爷的教诲。”
“这话说的好,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要惜福,不然会遭天妒。”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越发觉得若溪顺眼懂事聪明又听话。
昨个儿早上才刚刚暗示了她两句,昨晚上就跟宜宣圆了房。只希望她早点怀上,生个健康的大孙子就别无所求了。
一想到孙子,侯夫人就想到了逸浚,心里不由得紧了一下。她听说了若溪昨个儿发火的事,心底是有些不赞成的。不过好在没出什么意外,况且被她们圆房的喜悦又冲淡了许多。可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到底心疼,忍不住要说上两句。
“你管教儿子是对的,不过不要对孩子太严厉,毕竟逸浚不同!”她只借着若溪的话朝着宜宣说,语气里多了些责备的味道。
宜宣瞥了若溪一眼,忙回道:“逸浚性子太倔强,若是不好好磨磨恐怕大了不好管教!昨个儿白日里竟因为吃青菜的小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跟嫡母叫嚣。我知道了真想揍他,还是她给拦下了。”
侯夫人听了眉头一皱,她倒不是完全不赞同儿子的意见,只是见到他如此维护媳妇儿心里不高兴。这般急于替若溪开脱,不就是生怕自己责怪他媳妇吗?
“你倒是能耐了!你父亲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揍过你?逸浚是我的亲孙子,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若是嫌他不好管教,干脆就让他跟着我过,强过在你们跟前喊打喊杀的!”侯夫人拍着桌子说道。
这话说得太重了,连若溪都捎带上。若溪忙起身跪下,“太太息怒,是我做错了!”
宜宣见状刚想要说什么,若溪忙朝着他使了个眼神,这个时候他越帮着自己说话婆婆的意见越大。
他岂能看不懂若溪的意思,立即起身说道:“母亲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是儿子、媳妇的不孝了。”
“媳妇儿年轻不懂事,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太太提点。太太还尚且能为媳妇周全掩饰,若是被其他人逮住错可就丢了二爷和老爷太太的脸面。”若溪恭敬的说着。
侯夫人听了叹口气,伸手把她拽起来,“我正是这个意思,凌雁的事你还没教训?多少眼睛盯着你,就等着你出错呢。尤其是逸浚和你的关系,没事还有人想要挑拨一番,你倒巴巴的给人家机会!”
“太太教训的是,媳妇想得不周全。”若溪低眉顺眼的回着,又偷偷朝着宜宣使了个眼色。
他见状跟母亲告退,瞥了若溪一眼才转身走了。
侯夫人心中不喜若溪对孙子的严厉和另类教导,当着林宜宣的面发难,见到儿子帮衬媳妇越发的气愤。倒是若溪使眼色让宜宣离去,然后亲自奉了一杯茶过去。
“你到底是没生养过孩子,不知道小孩子总是要哄的。”侯夫人见她低眉顺眼的受教语气好了很多,“唉,逸浚……他到底是有些不同。虽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可是他心里明白着呢。聪明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我满心想要偏疼却又不敢做的太明显,怕他心里不舒服。”
一提到逸浚那孩子的隐疾,若溪也觉得惋惜心疼。不过她打定主意要试试自己的方法,所以眼下重要的是先说服侯夫人。
“逸浚很可怜,我看着既着急又心疼。”她满脸坦诚地说着,“姐姐临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逸浚这孩子,把他托付给我照顾。说到照顾,他身边的丫头、婆子无一不尽心尽力,照顾的无微不至。尤其是黎妈妈,更是把他放在心坎上疼着。所以逸浚缺的不是生活上的照顾,而是心理上的治愈。他严重的自卑,不敢也不想跟身边的人接触,唯恐看见听见让他难以接受的话。眼下他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连学里都没去整日的关在屋子里,即便是太太和老太君那边也不常去。媳妇嫁过来这些天,一共没听见他说上十句话。这样下去好好的孩子都成了哑巴,我这心里着急啊!逸浚总要长大,总要跟外面的人接触,以后他要怎么去生活?咱们家别说是一个他,即便是十个、百个也是养活的起。可吃好穿好他就高兴了?太太也说他心思重,长期这样封闭会得心病!我是他的继母,总不能看着他把自己毁了!”
侯夫人听了动容,眼中已经盛满了泪水。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不想强迫一个本就自卑可怜的孩子去做他不愿意的事。他已经够悲惨,非要让他去面对这个血淋淋的现实吗?
若溪见自己的话起了一些作用,接着说道:“逸浚已经七岁,他的腿常年不走路,腿上的肉多少都有些萎缩,情况怕是越来越严重。我认为要让他坚持走路锻炼,即便不能好转也不至于恶化。平日里我翻看了不少医术,逸浚的毛病下生的时候不算重,就是不知道这些年恶化成什么样子。应该找个大夫瞧瞧,然后想办法治治,不能让他的腿彻底废了啊!”
“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看过一些大夫,说得都是要坚持锻炼、按摩之类的话。可是没什么太大的效果,而且逸浚不喜欢人碰他的腿。大夫按摩他不让,有时候疼得哭喊也着实让人心疼,后来索性就不治了。”侯夫人黯然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