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三婶母打发人送过去的经书我放在枕头下面,果然睡觉安稳了许多。我特意过来表示感谢,哎呦,我还带了亲手做的素点心。桂园呢,快点拿出来。”若溪突然想到自己是带着点心过来的,这一看见新鲜葡萄反而忘记了。
青莲端了盘子过来,笑着说道:“桂园姐姐早就拿出来了,奴婢找了个好看的碧玉盘,配上这金黄的玉米饼很好看。”说完把荷叶形的盘子放在案几上。
果然,翠绿衬着金黄,一看就让人有食欲。
“这丫头倒有颗玲珑心,不愧是三婶母调教出来的。”若溪这话说得可有技巧,明是夸赞丫头实则是奉承三太太。
三太太虽然不理事,却不是个听不懂话想不明白事的主。若溪进府快三年,她虽然没有过多的跟若溪交往,却不难看出若溪是个行事说话伶俐的人。若溪虽说不张扬,不矫情,却也不吃亏。这侯府哪个不是人精?能不声不响还不被人欺负,得需要些本事。
再说若溪出身不高,进了侯府一步步入了老太君的眼,岂是一般人物?上次虽说孩子没保住,不过却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眼下她的临风居,任何人都插不进人手。
如今若溪的兄弟又是大考前三甲的热门人选,侯府之中再无人敢有半点轻视。
三太太想到这些,又想到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艰辛,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悲切。
想来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她父亲是正四品的都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两个哥哥一个从军做到参将,一个从文在国子监。想当初她嫁到侯府,底下的三个妹妹无不羡慕。可她嫁过来三年没有己出,后来房贵妾进府生下儿子,就有一些流言蜚语流出来。不能生养,命中克子不旺夫君等等。
这些流言不仅让三太太在侯府抬不起头,就是在娘家都无颜面。她下面有三个妹妹,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就是人家男方生怕娶回去生不出孩子就嫌弃起来。到最后都下嫁他人,自然是心里有火要怨恨三太太。
她们姐妹因为这件事撕破了脸皮,渐渐不走动,这几年更是连面都没见过。本来她们这一房在族里有地位,即便是族长都高看一眼。可自从发生这些事,她父亲在族里的地位下降。
后来,三太太大伯家的妹妹嫁到睿王府做了侧妃,嫁过去第二年就生养了儿子。睿王爷极其宠爱那个孩子,连带着母凭子贵。这睿王爷是皇上的亲兄弟,那可是身份高贵,真正的皇亲国戚。
她大伯跟着这个做侧妃的女儿借了不少光,官运亨通,眼下连族长都要仰其鼻息。她们家在族里的地位越发一落千丈,三太太也因此心中愧疚,极少回娘家去。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命苦,人家生孩子像母鸡下蛋一年一个,她却十多年怀不上。唉,天命如此,她认命了!
若溪见她盯着自己的肚子,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三婶母还年轻,若是喜欢孩子生一个还满来得及。”若溪认真的说着,话里不见半点打趣或者是嘲讽的意思。
三太太看出她不是想揭自己的伤疤,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想开了认命了。
“傻孩子,若是能生我早就生了。”三太太极少跟人说起这些往事,今个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想要对着若溪倾诉,“刚刚嫁进侯府的时候我十六,如花一般的年纪,现在想一想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说罢她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若溪没有打断,只静静的听着,她停住便耐心的等着。
三太太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才怔过神来接着说道:“嫁给三老爷三年,我都没有怀上。这三年中,御医看了几个,药喝得没数。光是那药渣子,就得装一皮釭。可是肚皮就是没有一丁点动静,我便主张给老爷纳了妾。我不能生养已是罪过,岂能让老爷断了香火?好在房妹妹嫁过来接连替老爷开枝散叶,我这心里才舒服了。我已经侍奉菩萨多年,早已经不奢望什么,就这样平静的过吧。”
若溪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弱者,不能生养的女人就是罪人!
三太太言语间透露出绝望和认命,可若溪却从她不时扫向自己腹部的眼中看出一丝光彩。三太太绝对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心如死灰,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有作为女性的需求。
若溪不想逼的三太太太紧,她早晚都会清楚自己心底真正的心意,只笑着说道:“三婶母诚心礼佛,观音菩萨会保佑三婶母心想事成。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么多年,好多人,好多事都悄然改变着。若是三婶母想要努力一次,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果,菩萨会保佑的。”
三太太闻言眼神一闪,随即恢复平静。她的心早已经是死水一潭,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挑起波澜。她只是在奇怪,若溪怎么会突然跑过来说这样一番话。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有说话声传过来。抬眼一瞧,房贵妾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
房贵妾还是那般张扬,一身的桃红满身环佩,人未到近前就听见她妩媚的笑声。
“我听说二侄媳妇儿过来,忙打发人泡茶准备点心,可等了半晌都不见人影。”她满脸带笑丝毫不见半点生气的模样,“到底是姐姐这里有情调,二侄媳妇儿来了就不想挪脚窝。哎呦,这葡萄长在上面瞧着就馋人,为什么摘下来装在盘子里就失了想吃的欲望?我也来叨扰姐姐了。”
三太太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行事做派,笑着让她坐下。
若溪笑着回道:“我是大闲人一枚,今个儿一点事没有。本想赖在三婶母这半日,再去三姨婶母那里半日,可眼下却不成了。三姨婶母是害怕我去了赖着不走,这才巴巴的过来?”说罢捂着嘴巴笑起来。
“这丫头,越来越像泼猴。”房贵妾笑骂道:“我看都是宜宣宠你的结果,竟敢编排长辈了。”
“三姨婶母别生气,我错了。可这也不能全赖我,谁让三姨婶母长得既漂亮又年轻?每每见了就感觉像姐姐,压根没意识到是在跟长辈打交道。”说好话也不用掏腰包,又不是掏心掏肺的朋友,若溪没必然实打实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