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神君请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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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繁华尽,梦里光景总依稀2

那一夜,阑休背倚着桌角坐在地上,抱着我,听我一遍一遍地诉说呢喃。直到我嗓子哑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我眼睛涩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他便只听我说着,很容易就挨到了天明。

睁眼闭眼之间,偶尔忆起火夕拿着薄凉的手指描着我的眉,那双凤目里一派死灰,我拼命地往阑休怀里钻,冻得浑身不住地哆嗦。

但后来,我终于睡了漫长的一个觉。做了漫长的一个梦。再也不觉得冷。就躺在阑休的怀里,隐约觉得嘴角有腥热的东西流出,乏得我再也睁不开双眼。

原来睡觉也是有好处的,可以见到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

梦里,仿佛一切光景依旧。

九重天还是那座九重天,焱采宫亦是那座焱采宫。听说是要入夏了,园子里的阳光格外的明亮一些。我有些怕热,因而殿内随时都有备着的梅子汤。

后来又加了一味莲子汤。我本是不怎么喜莲子汤的,可是他说那个能降火,对我有好处。喝着喝着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我蹲在树荫下,给我仔细照料着的小草铺雾。一阵风袭来,脚边稀稀疏疏的小斑点阳光一阵乱颤,直让人眼睛发花。

听闻屋里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在外面呆了多久了,还不快进来。”

我随口努嘴应道:“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为什么要进来。”

他说:“我怕你中暑。”

几经催促,屋里的人就快要忍不住暴走出来拎我了,我又颇觉得有些热了起来,这才慢吞吞地踱回了屋子里。

一进屋,火夕正坐在矮榻上,上面安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一盘棋,棋子错落有致。他便双手执黑白棋,自己与自己赌棋。

见我站在门口了,他挑起眉梢抬了抬眼皮看我,嘴角凝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道:“今日凝露草生得好么?”

我道:“生得再好也不是你的。”

火夕不置可否,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扫,分别落了黑白两子。我背着手,默默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看他自娱自乐。

半晌我忍不住问他:“你觉得自己与自己赌棋好玩吗?”

火夕道:“不好玩。”

我问:“那你干嘛还要做不好玩的事情。”

火夕狭促地看了看我:“但我若教你下棋,而后由你来与我赌棋,大抵就好玩了。”

“对不起我没兴趣”,我瞅了瞅火夕,“但我们可以玩点其他的。”

他眯着眼睛问:“玩什么?”

“斗蛐蛐怎么样。”说着我向他摊开两手,一手趴着一只蛐蛐。冲他哀鸣了两下。

霎时,棋盘上的棋子被火夕的袖摆拂落了一地,火夕脸色有异。我亦总算是晓得了,这厮天不怕地不怕威风凛凛骚气外漏,却原来是怕我手里的蛐蛐。

我捏着蛐蛐凑到他面前,咧嘴道:“原来你怕这个啊?”

火夕抿着嘴角,似不满道:“哪个告诉你我怕了。将这东西拿开。”

“你不怕啊”,我手指一松,蛐蛐直往他身上跳,“那来我们来玩蛐蛐。”

火夕向我甩来寒碜碜的两记眼刀:“流锦,趁我没打算追究之前你最好将这玩意儿给我扔出去!”

我满意地吹了一声口哨,两只蛐蛐跳回了我的手中乖顺得很。我走去他的书桌那里将火夕才用没几天的砚台拿过来,把两只蛐蛐放到里面去,道:“你不玩我自己玩。”

背后火夕一声叹:“能不能用一个碗亦或是一只盒子之类的东西装,焱采宫里该用的砚都被你拿去养凝露草,这已经是最后一只了。”

我扭头看着他道:“不拿砚台装,难道要拿你吃饭的碗或者是你书架上的那只红色锦盒装吗?我就觉得砚台甚好,尤为适合用来斗蛐蛐。”

火夕明晰道:“那就别装了,扔出去。”

我哆了他一眼,道:“你这么严肃作甚么,一点情趣都没有。”

“……”

焱采宫的后园子里,原本是许多间空置的屋子。火夕说就让它们空着无用倒显得占地方,于是便将那些屋子移除了,在后园子里一点点地为我种桃树。

他觉得我喜欢桃林,要亲手为我种出一片桃林来。

其实我倒觉得无所谓,但既然他有这般心思,等桃林长出来了开了花还能结出桃子,我不得不在精神上给予他莫大的支持和鼓励。

后来没等多久,火夕种的桃林开花了。开出的花很碎小很粉嫩,一入后园子便能看得见纷飞的淡粉色桃花瓣,还能嗅得到甜甜的桃花香。

我很开心,咽着口水问火夕:“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桃子呀?都开花了应该不久了罢?”

火夕一脸惊诧:“你要吃桃子么?”

我理所应当道:“对啊我不能吃桃子么。”

火夕道:“你怎么不早说,那样我就种能开花结果的蟠桃树了。”

我大度道:“没关系啊我这个人不挑嘴,不是蟠桃也能吃啊。”

火夕捏着我的语气回道:“可是只有蟠桃树才能开花结果啊其他的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啊。”

我瞪他,恰好见他满眼戏谑的笑意,不禁悲愤道:“我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火夕揽着我的肩缓缓走入桃林,边道:“一定是你的错觉。”

自从焱采宫有了那片桃林之后,火夕带我去得很频繁。我亦动不动就会在桃树下躺着睡过去,就算是醒过来了亦懒得不怎么想动,任由小小的花瓣飘落在我的眼角唇边,而后被我吹着气抖落。

火夕闲的时候,除了看书,又有了多余的事情可打发时日。我在树下睡觉的时候,他便采了桃花拿来酿酒。

酿出一瓮清甜诱人的桃花酒。

莫看那酒闻起来甚香,可火夕却不容我多喝,说是醉人。我不信,趁他不备时喝多了些,结果醉了三天三夜不曾舒醒。

我自以为一向不嗜酒,然独独喜欢火夕酿的桃花酒,比果酒还好喝。想他一个火神,竟也懂得这些生活上的雅兴。只可惜,醉过三天三夜之后,火夕就将那桃花酒藏得尤为紧。

偶尔我磨着他说我实在是失眠睡不着觉时,他才闷闷地拿出一些来给我喝,喝罢自然而然地倒进他怀里睡得舒服而满足。

醒来,一眼就能看见火夕柔美万分的面皮。半低着狭长的凤目,挑着嘴角清清浅浅笑看着我,修长而凉润的手指轻抚着我的眉眼。

他问:“流锦,给我生个孩子可好?”

我爽快道:“好啊,等我想好是生男还是生女、是生颗火红的琉璃珠还是生只五彩的凤凰蛋后,我就给你生。”

他僵着面皮抽了抽嘴角:“这个是你能想好生什么就能生什么的吗。”

“啊?不能啊?”我努努嘴,“那我不生了。”

“……那你想好没有,到底是生男生女、生琉璃珠还是生凤凰蛋?”

我够着身子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宽慰道:“乖这事急不来,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火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生女就是琉璃珠,生男就是凤凰蛋,好不好?”

我眯着眼睛笑:“好啊这个主意不错。”

我有一个香囊。香囊是芙蕖花香的味道,里面装的是一枚发结,发结上系着一只晶透的琉璃珠。

火夕曾对着那发结与我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因而我将发结保管得很好,一直装在香囊里佩在腰间。偶尔为躲过火夕的眼皮子,还会在里面装一两只蛐蛐,趁他不在时取出来放砚台里玩。

他不准我玩蛐蛐,他说被他看见一次就用砚台砸死一次。我惧于他的淫威,才不得不如此小心翼翼。

我以为,我就可以这般轻易地与他厮守到天荒地老。虽我不知道天荒地老究竟有多久远,但只要与火夕在一起就是圆满的。只可是,然后有一天,毫无预警地头顶有一道残酷的声音对我说,火夕他已经死了。

可当时他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手指凉凉地描着我的眉,唇一张一翕听不清在说什么……唯有最后一句我听清楚了……你再怎么哭,我也便当做从未遇见过你……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得四分五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那样离我远去……

他转身,玄色衣角翻飞,永不复回头。

身后繁花落尽化作一地残败,我漫无方向唯有寻着他的方向一路跑去。尽管越跑越孤凉越跑越哀冷,眼界里就是再不见他那抹高挑英挺的背影。也停不下来追逐的脚步。

头顶的声音一遍一遍呼喊着让我回头,可是我回头了火夕也不在那里啊……我只有勇往直前啊……

声音说,我回头了就能找到火夕……

我不信。

我越跑越远。声音说,我回头了他就帮我救活火夕……

双目灼痛至极,我捂着眼睛问,你说他死了,我本是不相信的,但仍旧是想要问你一句,那要怎么样才能救活他呢?

声音告诉我,只要还有他的一丝执念,魂魄散得的不远,尚可以追回。

执念,他的一丝执念……在哪里呢?

我寻寻觅觅,一道冷香沁鼻,陡然惊醒。

我坐在榻上,桌几上正燃着香。仿佛依旧什么都不曾变,我只是懒懒地在床榻上阖了一个午觉,然后在半下午的时候醒来。

只是床榻我的旁边,没有哪个半靠着床头,修长美丽的双腿安然放于榻上,素手执书。见我清醒,停下看书的调子,侧眉拔高了尾信轻轻道一句:“醒了?”

门边立着阑休那墨绿孤寂的背影,门未掩实,他便动也不动地看着门外苍茫的雪天。飞雪偶尔会不安分地顺着门扉卷进,停驻在他脚边。化作水渍。

阑休转过身来,看见了我,淡淡道:“这回总算睡着了,可惜却睡得过于久了一些。”

我揉了揉眼,问:“那我睡了多久啊?”

他垂下眼帘,极轻地一带而过:“半年有余了。”

半年,可我不觉得久啊。我在梦里与火夕才没过多少天舒心的日子,我觉得那样很美好,不想如醒来这般四处都冷冰冰的没有他的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