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关宁夏以南, 我会一再提及一个名词, 提及
黄土高原 宁南山区 一座山 一条河和众多庄稼
在没有润色和修饰的叙述中, 我还会提及
山坡羊 苦菜花 阳光 蜜蜂 它们在宁南
会真实而显然, 犹如我低声的叙述
村子将会在一个清晨醒来。 戴盖头的姐姐
把梦藏于内心, 把心事轻轻撒在鸡子
面前, 看它们啄食。 山峁上一大片整齐的阳光
流下来, 漫过姐姐额际的一缕黑发
姐姐会因此艳亮起来, 逐渐地艳亮
姐姐会抚摸我皴裂的脸颊。 在宁夏以南, 高原上
众多的脸颊红红地皴裂着, 那不是内心的
伤口, 一朵笑容会浮现出来, 犹如
清晨带露的蓓蕾, 闪烁一星很高原的
色彩。 而后, 归于羔羊和燕子的大梦
2
我的诉说高不过一座山。 当我
静止在一条河流边, 就会被一群想家的
羊包围着, 它们会啃食我在春天里许多刚萌芽的
想法。 一条河边, 诸多萌芽的人
笑逐颜开, 那是高原上独立的景致
谁油亮的大脸映着灿烂? 谁打着花鼓
翻山越岭迎娶妹妹? 在高原上
花鼓的声响会制造喜庆的氛围, 会
制造笑容和哭泣。 妹妹大红的嫁衣在我眼中
是一种幸福的暖色, 让我向往
可以这样说: 在宁夏以南, 如果你愿意
我将为你叙述一匹马和一片牧场
一朵苦菜花和一只蜜蜂, 在一首单薄的诗中
翅膀翕合的鹰, 将在一个清凉的早晨
为你带去有关天空和大地的消息
3
1999年的一个清晨, 太阳的指针即将高过地平线
母亲身后的背景: 起伏连绵的山峁。 在宁夏以南
一个僻远的山村, 我将拿出热爱, 纸页和笔
作一首关于高原的诗, 把中心放在炊烟之上
让风散布在我苍白的表达, 让梦想在高原上展开
我将礼赞大地上第一棵绽开的麦芽, 在峁与峁相邻的
塬上, 谁吼着秦腔? 用锄挖掘生存的涵义
我将礼赞天空中第一声清晰的雁鸣, 当霞光笼罩
当月光弥漫, 我不能不怀念高原上的声音
那不是对于清晨和黄昏发出的, 而是季节
母亲握镰的手是我灵魂中最深刻的一幕
那些纷纷倾倒的庄稼, 象征谁的命运
成熟之后的事情, 在宁夏以南, 理应是重生的
事情。 我伸直双手, 仍然托不起
高原上众多目光里的忧郁和深情
4
一个名叫马茹子的回族诗人, 在宁南山区
把积攒二十五年的动词, 名词, 形容词拿出来
修饰高原上的村庄 河流 山峁 石头
秦长城 苞谷 青砖 瓷瓦
分行的文字仍浅薄地不能说出所有
高原上手持诗册的人, 都是长发或短发的
人, 热爱诗行里的激情, 钟情酒醉后的
一次感受。 宁夏以南, 爱情同样富于直接
马五哥与尕豆妹的情歌自山坳里飞出来
落在谁的嘴边继续传唱: 阿哥的肉哟
请相信那些被称作花儿的歌声长着翅膀
因为爱, 在哪里都是饱含疼痛的诵唱
会使关门写作的人羞于启齿; 会使流行诗集里
参差不齐的文字化为一滩灰烬。 在宁夏以南
请相信爱是真实而显然的
5
宁夏以南。 在冬天或春天总有些英雄的
节日镌刻在人们记忆里, 四季轮回
二月二 春分 谷雨 惊蛰
都是关于耕种的纪念日, 从播种
到收获, 于每个山头和坡地一遍一遍地重复
高原上的脊椎是拢起的。 靠近天空的
部分笔直地耸立, 碑一样的名字
让我敬畏: 关山、 窑山、 六盘山
贺兰山。 这些延展的脊骨使我只能
倔强而高傲, 真正地为诗而活着
我的叙述里那些站起和躺下的身影
高度只是山峁的一部分, 宁夏以南的一部分
高原的一部分。 提及这些, 我总是无法握紧
我瘦弱的笔, 它咳嗽着, 颤粟着
踉跄着, 笔尖歪歪扭扭地记不下太多的重量和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