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上班都挺没精神的，冷森一直问我那天到底哭什么，我说我喝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就忘了。如果他不信，我还打算说你平时见的喝多的人还少吗？比如斜眼林哥那种，举起杯子就往自己脑袋上砸，七瓶洋酒混成一大缸玩人见人死的深水炸弹；还有公关部超级有经验的老公关小雪，喝多之后哪次不是哭到天亮，把一辈子的委屈事都想起来；还有喝多了喜欢非礼男人的，咱们量贩的一个经理就是，平时看着文雅贤淑，酒劲上来追得男经理满走廊跑，没处躲没处藏的。跟他们这些精英比起来，我算什么啊？
可惜冷森没问，他已经被金晓柔和梓潼层出不穷的花招弄得晕头转向，两个女人野心勃勃，盯着女帝的位置，各出法宝，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梓潼先来找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要把我融化了似的。我受宠若惊，自然加起十二分小心。她来是主动请我帮她们组的公关进行规范培训，还说如果不能达标的话，她宁可换人也不会影响了银国的生意。我忙不迭地告诉冷森，要是人人像梓潼，我们还有什么担心？他看了我一眼问：“金晓柔呢，她没去找你？”
“没有。”
“那你等着吧，她马上就会去的。”
真让他说中了，不到半小时金晓柔摇曳多姿地过来了，皮笑肉不笑地问好，直奔主题，要求我以培训经理的名义对她们组的公关进行一次考核，一定要使她们达到优秀标准。我差点没掉了下巴，就算现在有人告诉我太阳和月亮同时升起，我也不会更吃惊。后来我才弄明白这两位大姐搞的花样，这几天客户投诉又多了，两组女孩得到的罚单几乎是一比一平。冷森发话，要是有人再违反纪律得罪客人，不管发生在哪组，主任要承担管理责任。金晓柔和梓潼哪会吃这份明亏，因小失大，才跑来，一是希望从我的角度给女孩施加点压力，二来也好做个样子给冷森瞧瞧。跟她们比起来，我还是太嫩了。
见我的路子走不通，梓潼立马转移目标，她这次瞄上的是许放，位置仅在冷森之下的二把手。其实这也是无奈之选，金晓柔满世界张扬她和冷森之间的暧昧关系，生怕有个别漏网的不知道。梓潼没法明目张胆地上去插一脚，只能退而求其次。总好过没有吧？不过这次她用的办法实在够蠢，居然让小丑女去勾引许放。因为她无意中发现许放对小丑女有点意思。小丑女当然不干，她出来做DJ图的是清清白白，算靠力气和手艺赚钱，勾搭男人？她要是那么喜欢勾搭男人，直接去做公关好不好？梓潼说她傻，做DJ有什么意思？一天下来多说赚几百块钱，还要收拾包房，还得受人管束，上到经理主管，下到主任公关，哪个不是能踢就踢两下？到最后还不是下海干公关，直来直去地赚大钱。她做了这么多年夜场，DJ转公关几乎成为每天每星期出现的必备节目，假清高个屁啊！小丑女连羞带气，脸涨得通红。
梓潼忙收住话头，转移重点：“不是让你真跟许放怎么样，意思意思点到而止就行了，你不吃亏。”紧接着进入利诱：“你帮我的忙，我一定会报答你。你也该知道我的能力，咱先不说以后，就现在，只要你答应了，我就给你一万块钱。”
很难说是什么打动了小丑女，梓潼的承诺，还是那一万块钱……反正小丑女同意了，跑去找许放，不一会儿，走廊里的人都听见许放极其正义正派的声音：“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接着小丑女跑出来，瞬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不过就这一点点影响画面，已经够大家浮想联翩。
到底小丑女做了什么？到底许放怎么想的？许放声色俱厉地说：“你们搞什么？没事做吗？”也不能阻止人们旺盛的八卦心和猎奇欲。梓潼装成没事人似的走过去问：“许总，没事吧？怎么了到底？”许放赶走了旁观者，冷笑着说：“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就凭她那种货色？你太小看我了。”
这些都是事后流传出来的多个版本中最让我相信的一个。因为在更衣室里，小丑女亲口告诉了我。不管怎么说，小丑女勾引未遂，自觉没脸，闹着要辞职。到底还是梓潼老江湖，三句五句后，小丑女居然跑来跟我说：“经理，我要转公关。”
按照公司规定，DJ转公关，只要本人同意，基本不受限制。但我想让她再考虑一下，很多时候，我们作了决定，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小丑女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像只被猎人追赶，心胆已寒的小兔子：“经理，我想好了，转吧，没事。反正出来做，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你出来做什么了？别跟我说这些没意思的废话，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我假装凶狠，希望可以得到她全部信任。她苦笑了，说：“经理，人家是主任，如果我还想赚钱……我得赚钱，家里还指望着我呢。干别的我也不会啊……”
我说过，老天爷总是爱跟人们做对，让现实和梦想永远背道而驰。可是我还是不忍心看着小丑女越走越远。
我去找冷森帮忙，想让他跟梓潼谈一下。冷森反问：“你希望小丑女继续做DJ？”我点点头。“然后呢？”他目光看得很远。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半年一年甚至三五年后大家会怎样？银国会怎样？我们毕竟是普通人，能看见脚下一步路已经不容易。
“听我的，别管了。”他好像很累，声音没了力气，“不一定是受人胁迫。起码我干了这么多年，真正受人胁迫的，我还没有遇见过。只是她本身就有这个趋向，有人给点外力一推她就下来了。就这么简单。”
也许吧。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她们。我眼看着靓靓和陆丽反目成仇，日日争吵不断，带着两人周围各自的朋友也水火不容，居然发展到有人往靓靓更衣箱里扔进一条小青蛇，给靓靓吓昏。我还看见最放肆最活泼的乐乐请假考研，考试结束后又乐呵呵地回来上班。这些事情能用常理常情来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