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温柔（苗子言）
第一章 归来
思念原来是可以在时间中沉淀的。八年来，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我以为需要很大的勇气，可是当我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想，我应该是可以面对他的。
——九欢
看着旁边一身休闲装扮的女人，魏熙筠敛起了好看的眉，看她旁若无人地伸直了双脚，整个身体几乎摊在座位上的时候，他感概着为何眼前这个女人可以在飞机上这么肆无忌惮还******惬意地坐着，而自己竟然……竟然觉得她该死的迷人。
“小姐……”喉咙之间有些许哽塞，艰难地扯开自己略微肆意的目光泛出暗哑的声色。他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她已经将自己的手和脚过界到他所在的位置上，让他现在无法就坐。
子玉百无聊赖地将整个人摊着，她的所有勇气都用在了上飞机的瞬间，没想到一上到飞机就泄了气，要是一旦没有了动力，那么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酥软无力，很快就会陷进睡梦之中，只是耳边传来一声略微低沉的声音，有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如同他一般，只是那个人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思及此，子玉有些清醒了，猛地睁开原本已经开始迷濛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四处张望。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声惊呼在机舱之中回荡了开去，所有人顿时都往他们两人所在的方向行注目礼，这让魏熙筠尴尬万分，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这个尚且还不在状况中的女人。
子玉对着大家傻傻地笑着，不住地点头致歉，然后对上了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那眸间闪烁着一种似乎叫做愤怒的火焰。
子玉正襟危坐了起来，整一整衣领，轻咳后莞尔一笑，那模样有着先前完全不同的性感，若不是刚才那一幕过于深入人心，魏熙筠可能会以为眼前这个女人成熟美艳。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不同的动作都有着牵动人心的不同媚态。
魏熙筠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
“先生？先生？”子玉皱着眉，“这不是你的位置吗？怎么还不坐下？”
魏熙筠察觉自己的失神，声音恢复以往的沉稳：“刚才你把位置霸占了，我以为我弄错了。”
“额……”突然发出这一个单音，子玉发现，原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改不了从他身上染上的习惯，他，对她的问话总是应着“额”。
甩了甩头，子玉端坐起来，极力地表现出自己年龄该有的成熟。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学会了独立，学会了成熟，学会了……反正她不会再让别人说她是傻瓜……傻瓜……
魏熙筠坐下，对着旁边这个奇怪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好奇——怎么有人脸色变化这么丰富？一下子青一下子白，一下子又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魏熙筠不免探过身子担忧地问道： “小姐……”
“啊？”正耷拉着脑袋的子玉回了神，猛地循着声音扭过头去，因为动作太大了，恰巧与魏熙筠鼻子相碰触，可是神经比较大条的子玉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为女人和一个陌生男人这种动作有什么不妥，只是眨了眨眼睛，而魏熙筠看着她懵懂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的情愫，顿时有些呼吸不稳，有些微呛地别过脸去。
“先生你没事吧？”子玉打量着魏熙筠，皱起了眉头。
“没、没事。”魏熙筠平顺了呼吸，转过头来：“我只是想问你没事吧？看样子你应该没事。”言落，魏熙筠便将头转到另一边去。
“额……”子玉的嘴角抽了抽，有事的人应该是你吧……
终于到达C市，子玉一路睡得很舒服，而坐在旁边的魏熙筠有些惊讶为何一个女人可以这么不修边幅而且没有一点警觉，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文件收拾好后准备起身下飞机，魏熙筠摇醒了熟睡的子玉，然后径自下了飞机。
“到了？”子玉睁开眼，只看到了一脸礼貌性微笑的空姐，有些羞赧地回以一笑，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座位上有一支很精致的钢笔，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吧？子玉顺手拿了起来四下张望着，便匆匆离开了。
出了闸口，子玉找寻着之前那个男人的身影，幸而今天的班机很少，所以子玉很快就看到了魏熙筠的所在，远远望去，一个穿着漂亮的女人热情地抱着魏熙筠，整个人挂在他的脖子上，子玉唇角弯起，机场永远是情侣重逢的好地方。
子玉走近，轻声说：“先生，你的……”话语未落，只看见方才圈着魏熙筠脖子的女人手已经被魏熙筠拿了下来，然后那个女人以愤恨的目光直直地瞪着子玉，然后口气恶狠狠地说：“去出差是借口，就是和这个女人勾搭上了？魏熙筠，你好样的！”
然后离开的时候故意撞了一脸茫然的子玉一下，对着她说：“不要太得意，他很快就会厌倦你的！哼——”
她只是个来还钢笔的路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第三者了？机场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地投来鄙夷的目光，子玉哭笑不得，手里握着的笔还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只是现在只能尴尬地站着。
“你？”魏熙筠看着眼前表情很滑稽的女人，看到了她手中的钢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会意地笑了，“你是要还我笔吗？”
“额……”子玉干咳了几声，点了点头，看着魏熙筠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怨念，然后急忙地将钢笔塞还给魏熙筠，“你掉在座位上了。”
“谢谢。”魏熙筠礼貌地微笑，然后走近子玉几步准备公事性地握手，不料子玉全身戒备地反射性顺势退后几步，然后四下张望着，说：“先、先生，我不希望被人误会，再、再见。”言落，子玉快步地离开，留下魏熙筠略为错愕地站在机场，片刻之后，魏熙筠张狂地笑出声：“该死的女人！”
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将子玉成功地塑造成一个职场白领的形象，当她走进出版社的时候，果然引来了无数道打量的目光。
“小姐，请问白总编在吗？”刻意将原本的大嗓音压低，变得略微地沙哑，却让人更加的遐想万分。
“请问你有预约吗？”柜台小姐微笑着，礼貌性地询问并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没有。”
“那很抱歉，没有预约是不可以见白总编的。”柜台小姐说着，手中翻着记录簿，“不然小姐你先预约吧！”
“不用了，谢谢。”子玉莞尔一笑，从袋子中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人的名字，手机接通了，另一头那十年如一日赶集一般的急躁的声音骤然响起：“玉子，有什么事快说！我忙。”
如果现在这个时候她说一句那你忙吧，下一秒她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挂电话。
“有事。”子玉嘴角泛着笑，如果萝见到她，不知道反应会是什么样子。“我在你出版社的门口，出来迎接我吧！”
“砰”的一声使子玉猛地将手机与耳朵拉开了距离，白萝一定是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下一刻，白萝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门口，瞪着眼前这个和大学时期不一样了的子玉，四只眼都要掉落下来了。
“你整容了？”
这是分别七年后的第一句话，子玉果然皱起了眉。
“这是你对我的见面礼吗？萝。”话音刚落下，子玉便走过去给了白萝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想你了。”在白萝的耳边落下一吻，顺便暧昧地说了这么句话，果然成功地使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也让白萝兴奋地以双手圈着子玉的脖子哇哇叫道：“你终于对我说这句话了！你丫都不知道我等了多少年！”说完便意图想要在子玉的脸上落下重重的一吻，可是却让子玉手脚利落地回避开去。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看了无不咋舌。原来，一向迅猛如疾风的白总竟然是个……拉拉……
“你不是说请我当编辑的吗？我来了，你就让我在这里站着？”子玉微笑说道，可是这种笑却让白萝觉得刺眼。
“你……”随即话音淹没在那叹息声之中，“先进我办公室再说吧！”
“好。”
白萝没想过子玉真的会来，当时电话里的一句玩笑话，因为公司的一个文字编辑请假了，而她作为总编却临时有事要出差，没想到子玉真的来了。
“我可是先说明啊！如果你来了就要顺便为我挖几个厉害角色来！”白萝意思指的是一些出名的网络作家，子玉挑起了眉，问道：“这是你录取我的条件？”
“是啊！”白萝点头，她的出版社虽然规模不小，可是却始终比不过一些大型的公司，所以想借着子玉的关系来攀一些高枝儿，无可厚非！
“那我算吗？”子玉眨了眨狡黠的眼，含着满满的情意使劲地盯着白萝。
“算！当然算！如果你肯过档我******高兴！”一个激灵，白萝连粗话都飙出来了，怎么说子玉是如今网络上最出名的写手，她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己说出来，那简直万幸！
子玉笑着，“那你把主编的位置也给了我吧！”
“小姐拜托，你现在赚的钱已经是这位数了，而我的是这位数！”说着边用手指比划了起来，“你还想来压榨我啊？”
“好啦！好啦！那请还是不清啊？”
“请！”白萝肯定地说，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为什么突然回来？”待重新坐下后，白萝突然定着眼神看着子玉，没了刚才的那份玩味。
子玉有些沉默，然后抬头笑了，“忘记了就想回来了啊！”有些云淡风轻的话，却让白萝感到了飘忽。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白萝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却生生止住了，“算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下星期上班！”
子玉拿起了包包便离开了，一路走到电梯，看着出版社忙碌的身影，有些倾羡，自休学过后她还真是没进过公司工作过，一味地各处跑，领略各处风景的同时写下了不同的故事！
白萝曾说她很幸运，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后居然还能如此惬意地生活，白萝总是羡慕嫉妒恨，可是她却真的没说错。
等电梯的档口，子玉总是胡思乱想起来，那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怎么样了？一个怔愣就错过了几趟电梯。
“总编。”罗延推了门进去，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白萝，只见白萝一直皱着眉看他，看他依然温润的举止，依旧俊毅的面容，这个人没有变过，只是子玉却变了，变得有些世故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刻意的装出来的，没有了当年的咋咋呼呼，反而让她不习惯起来。
见白萝没有接文件，罗延便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萝，你没事吧？”
“当然！”白萝回神，见罗延要出去了才问道：“你刚才不是出去了？”
“那边有事！”淡淡地说着，用手揉着鼻梁的穴道，准备走出去。
“何必这么折腾？这里本来就不是你的专长，这样辛苦好吗？”白萝规劝着。一个人奔走两份工作，幸而上司都是熟识的，不少照顾着，不然谁能这么劳累，就算是机器也迟早报销！
罗延没有理会，只是开了门，不料白萝又道：“她刚走。”
一句话，让罗延猛地提起了精神，回头不置信地看向白萝，她点了点头，“怕是追还来得及的。”
白萝的话还没完，罗延已经不见人影。
何必呢？当初她那么在乎你的时候你却不曾珍惜过，后来她走了你却……现在也这么的……白萝坐下，想起了那个时候……
罗延奔跑了出来，与往日那温润的模样截然不同，直接就跑到电梯口，看见她前脚进去了，却关了门。
看看了楼层数，罗延直接往楼梯口跑了下去。
九楼而已，不算高的。
八年了吧？她休学离开八年了吧？
当时没想过她真的会离开，以为她会一直在的！
回忆的时候他已经比电梯快了一步到了一楼，大口地喘着气，等着电梯门开了的瞬间。
2、1。叮——
有些人即便过了很久，即便改变了模样，却还是依然记得那么清楚。
看着人群一涌而出，她慢慢地走出来，然后抬起那依旧迷蒙的双眼，在四目相交的刹那，她定住了身子，目光中有些不置信。
而他却依然如昔地微笑，她曾说，他的笑像玉，温温润润的，让她总是沉浸其中。
“好久不见。”想象过再见面的无数场景，却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子玉有些丧气，但是却还是欣慰的，至少她面对他还能如此淡定地说这么一句话。
罗延有些失望，但还是笑了，“好久不见。”走上前，一如从前地伸出手摸了摸子玉的头，不料却让她避开了。
罗延有些错愕，却听到子玉说道：“师兄，我有事先走了。”
言落，便匆匆离去，罗延回神，急忙地将她的手拉住，说道：“今天一起去吃饭吧！庆祝你回来！”
子玉来不及拒绝，便让他拉出了公司。
以前，她不会拒绝他的。
以前，他不会这么霸道的。
各自怀揣着心思地去吃饭。
罗延是个温柔的男人，他总是对着人那么温文有礼地笑着，如今再见面还是这么耀眼的笑容，大学的时候罗延是C大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他头脑好，人缘好，长相好，如果非要说他一点不好，子玉一定会说他不懂得拒绝，一直都是，不管什么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他可以做到的，他都会帮忙，甚至做到尽善尽美。可是他的不懂得拒绝，只对她例外……
他拒绝了她九次……
九，是一个讨厌的数字，是子玉这一生最讨厌的数字……
恍惚之间，他拉着她的手进入了一家餐厅。
子玉回过神来，忙将自己的手从那温暖的手掌中抽出来，动作有些大，罗延回头，柔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很快又被那温柔的神色掩盖住了。
“这些年你都到哪去了？”听到那淡雅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子玉又开始迷惑了，话语中的关心让她心中又是一动，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能这么轻易地撩拨她的心湖，怎么过了八年还是一样。
子玉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扯出一抹笑意，“我只是到处走走罢了。”不待罗延回答，子玉又笑着说：“师兄怎么也在公司？你不是读建筑的吗？”
罗延有些愣了，然后垂眸轻轻勾唇，“我是出版社的市场总监，也在叶华的公司做设计。”简单地介绍自己两边的工作，目光清澈地看向子玉，不料子玉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笑了，回了几句客套话，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罗延看着她的变化，心中有些苦涩，若是过去的子玉一定会追着他问为什么要做两份工作，为什么明明是建筑学出身却当起了出版社的总监，为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子玉总是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他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些声音不见了，即使过了八年，他还是无法适应……适应她不在时的寂寞……
两个人默默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饭，可是罗延却突然开口道：“其实……”子玉抬眸，瞬间便跌进那抹深幽如潭的眼睛之中，“我一直在等你。”
子玉双目圆瞪，有些错愕，却见罗延眼中流泻出来的温柔一如往昔，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胸口剧烈地起伏。
八年了……
她还是会溺死在那抹温柔之中。
勉强地扯出一抹淡雅的笑意，子玉伪装得很好，淡定地说：“师兄，八年不见，你怎么学会说笑了？”
罗延静静地看着子玉，眼中的光明灭，不知情绪，眼前的子玉有些陌生，不再是过去那个喜欢在他跟前笑嘻嘻地说着喜欢的女孩儿，而是一个成熟的女子，罗延有些落寞地勾唇，苦涩地说：“是啊！你走了以后，很多东西……都变了。”
八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很多。
白萝告诉过他，子玉不再是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儿了，曾经，他以为她不管被自己拒绝了多少次，都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笑，可是他错了，过了八年，他还是错了……
一餐饭下来，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时间静静地流淌，曾几何时他们有过这样的沉默，子玉终于还是忍受不住：“师兄，我先走。”
不待罗延任何回应，子玉快步地离开了。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氛围，以为她可以面对他，可是原来这么多年来，她的喜欢没有减少过，思念却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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