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会场中央,我才知道这算是一个欢迎会,韩家为韩霖举办的欢迎回国的接风晚宴。到场的皆是城中名流,他们眼中各个闪着精芒,就想借这个机会看看韩家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否再像几十年前一样与徐家一较高下。
因此,我与徐伟相携到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心怀鬼胎的众人都在思考徐家未来继承人如今出席这样一个接风宴,到底意欲何为。我不禁想笑,这些人着实不知道徐伟跟韩霖之间的往事,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起码现在的徐伟,是诚恳的,诚心诚意来参加这个宴会,而不是闹事的。
韩霖盛赞了我,拍拍徐伟肩膀,“你小子有福气,竟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
徐伟极骄傲的搂了搂我的腰,“我老婆自然漂亮,小诗也不逊色。”
小诗小诗,叫得何止是亲密。
徐伟的小诗腼腆一笑,“徐大哥确实有福气,早听过城西白家长女极为艳丽,如今见了,真的非同凡响。”
我心中为他们三人感到悲哀。想我跟郭晓松秦峰还有程远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说过“白馨你真有福气”这样的话,他们从来都是说“白馨你敢更矫情点么?”还自认为是从小一起到大的朋友,果真徐伟的人缘不怎么样。
“哪里哪里,韩夫人见笑了。”我说。着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又聊了几句,徐伟、韩霖带着蒋诗便去应酬了,我则一个人观察着这个场子。豪华气派自不必说,场中甚至有许多东西边势力的老人物,我想,韩霖的归来,许是打破这个固定多年局势的一个借口。
怕是,B市商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昨天徐大哥给我电话的时候还说你身体有恙不能参加,我当时便觉得可惜,幸好你身体好些了,今天才能一睹芳容。”蒋诗端着一杯酒站在我身边,笑着跟我闲聊。
我说:“他的朋友亲自邀请,身体再不舒服也要来见见你们。徐伟说,你们夫妻是他很重要的人。”
蒋诗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我敏感的捕捉到。她说:“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我说:“是许多年了,该忘的、该放的,我们都不该含糊。徐伟仍将你们当做他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该以诚相待。”
蒋诗笑笑,单方面跟我碰碰杯,“娶到你果真是徐大哥的福气。”说罢便一饮而尽,“我去照看一下,白小姐随意。”
我冲她举了举酒杯。
徐伟从我身后来,手臂从我肋下穿过,贴在我耳边说:“聊什么?”
“聊你。”我喝了一口酒,说。嗯,是上好的葡萄酒。
“哦?”徐伟语气中带了些玩味,还有一抹笑意,“一个喜欢我多年的女人和我现任未婚妻……聊我?我能理解成争风吃醋么?”
我转过身面对他,“你是不是特别希望蒋诗对你念念不忘?”
“唉?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我不过开个玩笑。”徐伟很无辜的说。
我叹了口气,是我急躁了。我说:“对不起。”
徐伟听我说对不起,眉眼间骤然冷了下来,他抬高我的下巴,一字一顿的说:“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跟我说对不起,都意味着你在我面前想着别的男人。”
我无话可说。
蒋诗对徐伟并未忘情,我是女人,只要一个眼神便能看出蒋诗的心中所想。在我们刚进场的时候,蒋诗的眼神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徐伟,那里面有哀怨,也有恨。我岂能不理解那种感受,岂能不明白?
今天若是易地而处,我不知道在面对季程和他的小女友时,我能不能像蒋诗一样自持。
到此刻我终于意识到,我的功夫全都白费了。花那么多心思去忘记,但只要稍有关联的事情发生,思念便洪水般涌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以为我能忘记,不过是自欺其人罢了。
日子还要继续,我要继续做我的总裁助理,徐伟要继续做他的经理。在工作上,我们几乎没有交集,在生活上,我们的交集好像也少得可怜,哦不,倒是除了一个,在床上。
徐伟每天都准时回家,每天都会跟我一起吃晚饭,偶尔会聊聊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洗过澡关了灯之后,我们也是沉默的,但他通常都会用身体来跟我进行语言上不能进行的交流。
似乎,除了上床,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再没了别的办法维系。
我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似乎从前的那些了解和默契一夜间回到了原点,我们变成了陌生人一般。
只除了,我们对彼此的身体极为熟悉。
黑暗中,我们在彼此的身体上发泄着对对方的不满,这种不满却从不会说出口。我们
谁都没有想过去正面解决问题,或者开诚布公的聊聊。
我双腿紧紧攀着他的腰,他勇猛的撞击,不知疲倦的辛勤劳作。我常忍受不住他的气力和粗大,双手便常常失控,经常抓伤他的背。
快感一波波累积,我更加用力夹紧他,觉得自己就要在这种撞击中灰飞烟灭,他猛地使力撞向我最脆弱的一点,眼泪便这样流下来。他低吼一声,尽情发泄。
我常常在这种时刻哭泣,或许徐伟以为是高兴的缘故,我自己却知道,我脆弱的只能在这种时候哭,不想被任何人见到,甚至是自己,因为我时常骗自己,我是那么坚强。
哭过之后我总觉得头晕目眩,也总是觉得我是在他怀里入睡的,还好,他没有放任我一个人。但每天早上我都会自嘲的笑笑,我们每人一边床,背向而对,楚河汉界分明。
他又怎么会抱着我?
我以为,日子便就是这样了。
但孩子的到来着实让我惊了一把,也从本质上改变了我跟徐伟的关系。
在医院,我紧紧捏着化验结果,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想法。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自己,这个孩子,我想要么?
我想,我想做母亲。那么徐伟,我认为他会是一个好父亲。
那这个孩子能要么?
我犹豫了。以我跟徐伟目前的状态,我们适不适合共同养大并教育一个孩子?这是一份天大的责任,作为母亲,我要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孩子做好周全的考虑,我不能让他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
做我的孩子,会幸福。做徐伟的孩子,也会幸福。做我们的孩子……怕是不见得幸福。
我越发用力的捏紧化验单,这条小生命……
耳边忽传来一个少妇的哭泣,她说:“老公,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的丈夫眼眶红红的说:“要是、要是你真的想要……我们就生了!”
少妇泣不成声,“可我们养不起……”
他们养不起一个孩子,但我能,我有权决定一个孩子的生死么?
我神情恍惚的回到公司,高跟鞋踩在明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极清脆的响声,“哒哒哒”——一下下,直直撞进我心里。
我猛地掉头。
这是高跟鞋,孕妇不能穿高跟鞋!
晚上回家,徐伟见了我的帆布鞋,说:“你们公司搞活动?不是你风格。”
我说:“忽然想穿。”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有了你的孩子。
忽然想到,我们一向有安全措施的,怎么会突然间有孩子?
或许什么都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晚上的时候,徐伟摸索着凑过来,我推拒了,说:“今天身子不方便。”
“你例假提前了?”
我顿了顿,“没有,就是很累。”
他不再出声,翻个身背对着我睡了。
又过了十几天,我还是没个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但这事情拖不得了,眼看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我最近能吃能喝,再这样下去……
周末的时候,按例我们要回徐家吃饭,跟徐阿姨徐伯伯一起聚聚。当天晚上,徐阿姨亲自下厨,做了我最喜欢吃的鲫鱼。以往吃这个菜的时候我总是吃很多,可今天一闻到这个腥味就觉得反胃。
强忍着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我便放下筷子,说:“真抱歉,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徐阿姨便急慌慌的凑过来摸我的额头,“前些日子小伟说你病了,还没好干净么?”
“嗯,可能还有点后遗症吧。”我撒了个谎。
徐伯伯对徐伟说:“带馨馨上楼休息一会儿。”
徐伟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还是拉过我手上了楼。进了房门,他问,“怎么了?是哪不舒服?”
我说:“徐伟,我们谈谈。”
他似乎是被我严肃的语气吓着了,便指了指沙发,“坐。”
我说:“你对我……是不是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仔仔细细观察着徐伟,不难发现他身子猛地一顿,良久,才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不要把问题抛给我,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是一怔,说:“我不知道。”
我的心凉了一大截。
我说:“好,那就……这样吧。”我起身要离开,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我们措身而过。
当晚,我们是在徐伯伯家住下的。那晚,他破天荒没有强迫我,破天荒只是抱着我入睡。但我的心已经冷了,身子再暖,又有什么用?
我没有睡,我知道他也没有睡。
大约是凌晨的时候,他忽然喃喃出声,“我没有对你失去耐心,这一生,我都不会对你失去耐心……”
眼泪忽然流出,我捂住了嘴,却还是将言语泄露了出来,“为什么……”
他说:“不知道……”
我说:“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