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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六月飞雪(2)

乔木起身,晃悠悠跟过去,恍如在梦中似的,咽了咽口水,盯着白老头道:“先不说孩子,我们来说说这咒禁,什么咒禁,巫术?方术?萨满?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最重要的是您能治我这病吗?”

“咒在腹中孩子,不在你,你把他生下来之后,咒便不在你身上了,于你生命无害。”

“在孩子?”乔木瞪大了眼睛,心头慌乱,又有些哭笑不得,此时,她的感情很混乱,之前活了三十年,那真真是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好孩子一个,可是现在,突然被告知有咒禁这一回事,还被朝堂的太医署给当成一个科目列入治病救人的法子之一,这让她一时半会儿接受无能。

再度稳了稳心神,找回些理智,乔木又问:“您所说的咒禁师是和医师一样,用来救人的吧,那我身上的这黑纹呢,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您说实话便可,我想知道。”

“害人的。”白老头淡淡告之。

“何害?他生来是傻子?瘸子?”想到孩子他爹,乔木屏息道。

“非也。咒本在孩子的父亲,是要他断子绝孙的,故你腹中胎儿……”

“扯淡!我就没听过咒还带转移的,原理呢,原理是什么,我只知磁生电,电生磁,那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看得见的,这所谓的咒,原理是什么,您老是庸医吧!”乔木猛一拍桌子,突然发怒道。

“满嘴胡言,不知所谓,诊金五十两,交在柜上,小鹤,送客!”白老头脾气更坏,甩袖起身,直接撵人。

刘临风端了茶过来,听得里头动静,还以为那色老头对乔木做了什么,摔烂了茶杯,急忙打进来。

“小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逐客,二位请跟我来。”

乔木知道自己态度不对,抹了一把脸,道:“刘三郎,你们朝廷有咒禁师是不是?”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的病有关?你别信什么咒禁师,都是骗人的,我看那些人就搭个台子,上去跳两下,嘴里边念念有词,烧一两张符纸让人喝了,管个屁用,咱还是吃药,药虽苦,可良药苦口啊。”

“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咱们走吧。”乔木望向门里,咬了咬唇道:“老先生,有空我会再来看您的。”

“你来看这怪老头做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刘临风咕哝。

“不过,这老头医术了得到是不吹嘘。”

从后院出来,进了大堂,便闻到一股子药香味,入目阁楼上挤满压满挂着许多药材包,都用土黄纸包着,麻绳系着,柜台上,两个年级只在十一二岁上的清秀药童正在捣药、抓药。

门口人流三三两两,进门的也寥寥无几,可进来一个却都是穿着不凡,放下一匣子金银,拿了药便走。

有精明干练的青年,有沉稳老辣的中年,看他们头扎绸巾,上嵌碎玉,身穿滑缎,花纹富贵,脚穿布靴千层底,和于府上的那管家如出一辙,乔木心有所感,对那白老头越发敬畏。

“里头那大夫就只是普通大夫吗?”乔木问。

刘临风让刘安付了诊金,拿了药,他自己搀着乔木上了一辆临时雇来的轿子,便道:“也许有些来历吧,反正,这扬州城里所有显贵都让他三分,我倒是觉得是这老头有真本事,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性命攸关,自然都让他几分面子。”

“是吗。”乔木垂眸低喃。

“你见过咒禁师吗?”乔木心里想把这行业弄个清楚明白,便又问道。

“没。”刘临风老实道:“神婆到见过几个,那年我阿娘病重,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阿娘便听了我奶母的话,请了神婆来后院坐镇,长相像个母夜叉,我那时候小听说还被吓哭了,反正神神叨叨的,不知怎的,我阿娘就真的渐渐好起来。”

听着这话,乔木越发烦恼,躁动不安,妄言道:“都是些故弄玄虚之辈。”

“谁说不是,只是我阿娘确实病愈,这倒是真的。后来,听我奶母说,是我长姐弄的这一出,怕我阿娘蛊惑父亲,把家里产业都给了我,亏了大哥。”刘临风软骨头似的倚在车壁上,撇唇,道:“谁稀罕啊。”

“怎么弄的?下降头?请小鬼?”乔木追根问底。

“我可不知道,这事被父亲瞒的紧紧的,他总算对的起死去的原配,长姐长兄都平安无事,且富贵安康。”他嘲讽道。

“那我和阿娘呢,他就是偏心眼。”

最后这话他说的气嘟嘟的,像个分不到糖的小男孩。

“这事玄。”乔木不大信什么咒禁,便是有,那也就跳跳大神,图个心里安静,不可能有那么厉害,一个所谓咒术,就在她肚脐上弄出个黑纹。

与其说咒术,她更相信是毒,只不过在毒的外面又包了一层神神叨叨的皮。

可朝廷把咒禁这东西列到太医署当成个正经治病的手段又怎么说,符咒这东西究竟有还是没有?

乔木缓缓摩挲着自己的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肚中这孩子生还是不生,生,要一个怎样的生法,不生,又要在不伤害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吃什么药,反正瞎眼阿婆给的那草她是绝对不吃的。

“天色已晚,不若今夜你在我的静园里住?”他试探的问。

“好。你派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趁夜去我家告诉一声,免得他们担心。”至于,她彻夜不归,家里人怎么想,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管。

是夜,万籁俱寂,月明星稀,园中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

客房,乔木却睁眼不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浅紫纱帐,樱红床帘,上头缀着嫩黄、绯色、碧绿几根串珠流苏,侧畔高几上,一盏雕花烛台,噼啪一声闪出一个烛花,房间里光线暗淡了少许,乔木起身,拿起高几上的剪刀调弄了一下灯芯,便再也躺不住。

转目淡撩房中摆设,紫檀桌上摆放着玉杯碧壶绯茶盘,地上铺着一张缃色棉线花纹的毡毯,毛色在夜里隐隐发光,又转向其余家具摆设,金鼎瓷瓶玉如意,无一不是名贵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