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短裙物语 ◎文/金子棋
开始指向结局,遇见承载告别,盛开注定垂败。可是当你从无边遥远的彼岸闯入我浅薄的生命之中,一切黑白都颠倒错位,一切真理都成为妄言。
我的年轻而又渺小的爱情,随着裙摆飞扬起来的缝隙,变得充盈,变得美满。当年华垂垂老去,我依然停留在这里,等你前来。如同夏洛等待飞虫,彭彭等待丁满,睡美人等待亲吻,小王子等待落日。我等待你的前来。
一
刘恋光着脚坐在床沿儿,白棉布睡裙趿拉到膝盖,蓬松的被褥包裹住纤弱的身体。她用手背揉着眼睛,努力回想方才逃逸的梦境。
是大片闪烁的金色随着微风缓缓下坠的场景,那种金色比阳光更明媚,比沙滩更细腻。仔细闻嗅有诱人的甜蜜香味。透过那片金色,刘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你晚上空调开太大的关系吧。”当刘恋把那个梦境说给同桌听时,那个平时嗓门很大、运动神经一流的女金刚果断地下了这样的结论。
“就知道不应该告诉她。”刘恋在心里兀自悔恨。
“瞎想什么呢?”女金刚边说边拉起她的胳膊,“走啦,去看迷你裙打篮球。”
“迷你裙”的原作者其实是刘恋。
夏天的时候刘恋穿着新买的短裙去参加暑假里“没人性没异性”(这条纯属班里没有帅哥,所以刘恋在心里悄悄加上的)的补习班。
那天下午,刘恋刚在座位上坐定就有一个头发短短、拿着可乐的男生向她走来,似乎是要坐她身后的空位。
刘恋翻着眼皮偷偷地瞄了一眼。在她模糊的视线里男生有着干净的轮廓和好看的嘴唇,睫毛似乎很长,密密地排满眼睑。刘恋端详着,心里暗暗把对方归为美少年的行列。她摆弄着裙摆,心想今天穿着它真是幸运啊。然而在那个“真是幸运啊”的“啊”还没来得及拖够一拍,刘恋就感觉到眼前的黑影一个踉跄撞翻桌椅,随之而来的还有大腿上肆意蔓延的冰凉液体。
刘恋低下头,大半条裙子被浸泡在名为可口可乐或是百事可乐的深咖啡色的液体里。那条嫩黄的、裙摆上绣着一排四叶草的轻薄短裙瞬间变成了一条抹布。刘恋顶着满头黑线忍住要尖叫出声的冲动,强装出一副有见识的淑女样。毕竟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当女生正满脑子美少年的时候,美少年本尊露出愧疚又歉意的表情,使得他美好的面容笼上一层柔和的光。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一边像复读机一样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边伸手帮刘恋擦那些已经寄住在她大腿上的液体。
刘恋在他这个不知所谓的动作里瞬间石化了。在愣了N秒之后刘恋终于爆发出一阵积蓄已久的尖叫或惨叫,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刘恋红着一张脸给了那位美少年终极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
那是刚升上高中的夏天,刘恋在那一整片蔓延不绝的燥热里穿着她无比美好的短裙,在那日光充盈的年少时光中遇见了一位无比轻快的美少年。那时,她并不会知道未来的他会给自己带来怎样无法磨灭的感动。
高中报到的第一天,刘恋正鼓足勇气想和身边的女生打声招呼(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有多么的没有前瞻性……),就被一阵此起彼伏的啧啧赞叹声把组织好的语句给憋了回去。
刘恋抬起头,从门口进来了一个穿浅色T-shirt和深色牛仔裤的清瘦男生。她眯起眼睛用她模糊的视力努力辨认那个浅白色的轮廓。
随着他一步步地靠近,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英俊脸庞逐渐突现。狭长的眼睛,好看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密密地排满眼睑……哎,会不会太眼熟了一点儿。
那位美少年适时地在刘恋面前停了下来,他张大漂亮的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是翻卷的海苔,“你是上次……”说到后半句时他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
刘恋瞬间记起了那个比原子弹爆炸还要可怕的画面。是谁把世界叠得比小手帕还要小?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同一所学校同一间教室。上帝不公,圣母不公,菩萨不公,玉皇大帝不公,土地公公也不公!
哎,他别是要坐在我后面啊?不要啊,那我以后不是不能回头了嘛……
“嘿,迷你裙小姐,”万恶的魔爪(这是刘恋小同学的小脑瓜里不当的用词……)拍了拍刘恋的肩膀,“我叫夏然。”
刘恋同学呼啦一下跑出了教室,就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夏然不动声色地坐在位子上看着女生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泛上甜蜜的笑容。
躲在教室外的女生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一定不要去理睬那个“人面兽心”“衣冠楚楚”的家伙。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出于厌恶,还是其他的别样的情感……
可惜夏然不是神明,听不见刘恋心里的祷告。他每天都主动和她问好,和她说再见。甚至在体育课下课的时候为刘恋买饮料,后来夏然发现刘恋从来不喝带气的饮料就改买奶茶或者甜筒。他几乎每一天都要和她说一句对不起。有的时候是郑重其事的,“刘恋,那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有的时候是莫名而又诡异的,突然出现在刘恋面前,满眼忧伤地轻叹一句,“对不起。”有的时候是撒娇耍赖的,嘟着嘴瞪圆眼睛缠着刘恋,“你就原谅我嘛,好不好?”就这样整整持续了一个礼拜,刘恋这台耗油的灯终于忍不住了。她对着跳到她面前准备挡她回家之路的男生嚷道:“原谅你,可以。你明天穿着迷你裙来给我认错吧。”
说完刘恋潇洒地甩头,转身,走人。留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男生。夕阳拓下他长长的影子,被树阴遮掉的那一部分是名为伤心的缺口。
刘恋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时男生在心里许下的诺言是出于多么柔软而又单纯的感情。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时在男生心里随手栽种下的无花果树会开出奇迹般的花朵。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时在男生心里下起的倾盆大雨,是那么浩大那么来势汹汹,不是出于羞愧,只是因为伤心。伤心,就是在装满爱的玻璃箱上刮出一道裂痕。
漫漫长夜,夏然不断感受着那道裂痕隐隐的疼痛,他辗转难眠。可是当第二天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眼睛里时他还是温柔地微笑起来。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姐姐的短裙组合在一起的古怪搭配,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好吧,就这一次。”他打开门迎接川流不息的人群的注目礼。
当刘恋在操场上看到把格子短裙穿在校裤外面的夏然时,她差点失去意志当场昏厥过去。
全校的女生和男生都把视线粘在夏然身上,拔不下来。可是夏然像是没有察觉似的,他带着剔透的微笑向刘恋款款走去。
他在目瞪口呆的女生面前停下来,随意地微笑着,随意地说:“早。”
“……早。”刘恋结结巴巴地应道。
他弯下腰,露出身后一片讶意的人群。阳光肆无忌惮地穿越视野,云朵很轻很薄地依附着粉蓝色的天空。早起的鸽子在头顶成群飞过,树木葱郁得要滴出水来,墙角边摇曳的蔷薇绚烂盛开。刘恋望着男生逐渐收紧的白衬衫,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鞠着躬的男生轻声说,“原谅我,好吗?”
过了很久,刘恋都没有出声。夏然不解地抬起身来却看见一脸甜美微笑的刘恋,是那种明亮得让他分辨不出光线来源的笑容。
刘恋说:“你耍赖哦。”
她指了指他裙摆底下深蓝色校裤。
被指尖划过的地方,是他们的青春里最美的风景。
那天以后男生的名字就从好端端的“夏然”变成所谓的“迷你裙”。最后就逐渐被别人简化成了“小米”,连走之底都省了。可是刘恋还是规规矩矩地叫他夏然。她解释说是因为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不是因为不忍心。
所有的悲伤都无法入侵我们在青春里的爱情,无论你怎样反复叫嚣,悲伤于你也只是夏虫语冰,春蚕语雨。
我们的爱情刚刚睁开眼睛。
二
“迷你裙,快传快传!”女金刚转眼变身热血“少年”。
刘恋在一边无力,“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叫他‘迷你裙’?”
“小米,上篮,快啊!”女金刚听话地改了称谓,可还是不怎么合刘恋的心意。算啦,女金刚就是这个样子。
就像去年冬天的圣诞夜,在圣诞晚会开完之后,刘恋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结果居然是被女金刚这个马虎鬼给误拿回了家。她们在礼品店买了同一种款式的钱包。
晚会开完以后,天空已披上墨蓝的丝绒。刘恋从教室里走出来,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灯光已逐渐稀疏起来的教学大楼,想起方才一群少男少女在喧闹的教室里又唱又闹的场景,她想起当她唱歌时每个人都忽然安静下来的表情,她想起坐在窗边的夏然那笑容洋溢的模样,她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刘恋跺了跺脚,想把裙摆再往下拉一点,然而这么做根本就是白费力气,“迷你裙”那个“迷你”的前缀不是盖的。
“没办法啦,表演需要嘛。”刘恋自嘲道。
然而当她走到公交车站,翻遍全身都找不到自己钱包的时候,她就自嘲不起来了。这么冷的天,走回家的话至少要一个小时。刘恋觉得如果她能穿着迷你裙在冰天雪地里走一个小时还没有被冻死那她就直接去申报吉尼斯纪录算了。
当刘恋快要没骨气地哭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在大门口看见了这个圣诞夜的第一个惊喜。
她看见夏然独自推着单车慢慢走出学校,他高瘦的身影被夜色染成深邃的墨蓝。刘恋朝着仿佛穿越水墨画行走在夜色里的夏然奔去。
“夏然—”是女生拖长节拍气喘吁吁的叫喊。
男生回过头,原本一脸漠然失落的表情。可是当他注意到那是刘恋的时候,他的眉眼似乎缓缓舒展开来。在夜色里,云雾浓密得足以遮蔽光线,刘恋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怎么啦?”是男生温柔的问句。
“嗯……”可是到了跟前女生又说不出“请你借我两块钱”的古怪问句。女生犹豫再三,最后脱口而出的竟是,“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哎?”男生措手不及。
刘恋看着夏然好玩的表情,一下子笑出声来。
“骑单车吗?”夏然指着他的坐骑问。
“不,是开宝马。”刘恋笑着说。
他看着她,仿佛很长也很短,他说:“你搞错啦,这辆是劳斯莱斯幻影。”
夜色里,刘恋跳上夏然的后座。夏然回过头来看到刘恋被冻红的膝盖。他脱下浅灰的长围巾递给刘恋。
“盖一盖也好。”他指着刘恋的膝盖。
女生低下微红的脸。用浅灰的长围巾一圈一圈裹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裹住寒冷,裹住冬天,裹住年少而又淡薄的青春年华。
她说:“Merry Christmas.”
很轻很短可是还是传到了男生的耳朵里。
他没有回答,却漫上大雾一般的表情。
在这座被魔法点亮的繁华之都。星星已经在大气污染的强力攻势下消失踪迹。
那一夜也是如此,抬起头只有浓重的黑暗和孤独的月轮。
“今天那首歌叫什么?”夏然一手把住龙头,微微侧过脸问。
“《星空》,是根据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改编的。”说完刘恋又补充道,“可是在这里永远看不见了,满天繁星的景象。”
“月亮会不会觉得孤独呢?”
“刘恋……”
“嗯?”
“其实这里的月亮不孤独。”夏然停下车,指着远处阑珊的霓虹灯火,“这里有整个城市通明的灯火陪它度过长夜。”
“还有……”在夏然话音未落之际,一簇通红的烟火窜上他们头顶上方的天空,伴随着轰鸣的声响绚烂炸开旖旎盛放。像是一朵开在银河里的娇艳玫瑰,不带一丝悔恨地绽开,销毁,灭亡。更为繁盛的夜之花朵升上高空,每一朵都用尽短暂生命里所有的美好纵情盛放。这是用花朵点缀的灿烂星空。
他们站在盛装的夜色里,站在未知的爱情里,站在扶摇而上的青春里。屏息静气,驻足聆听,听彼此蓬勃的心跳,有没有一声透露出爱的讯号。
在烟火落幕的时候,夏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刘恋。
红色的纸袋里是一条质地轻薄的短裙,流泻的月光照亮它粉嫩的颜色和裙摆上一排四叶草的花边。
刘恋不可抑制地微笑起来,那个笑容足以照亮浓雾弥漫的黑夜。
夏然看着刘恋,躬下身子,亲吻了她的额头。
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奇妙的世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们年轻,或许是我们过于自信,把所有初露端倪的美好都挂上幸福终点的门牌号。
可是大多数时候是我们过于天真。
我们的爱情掉进一颗小沙粒。
三
在那个被魔法师偷袭的夜晚之后,刘恋似乎很少再有机会看见闲下来的夏然。夏然总是一下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时候是去体育馆打篮球,有的时候是去老师办公室请教作业。夏然让自己变得很忙,忙到都不再和刘恋聊天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仅限于某某题怎么做,或者今天作业有哪些之类再平淡不过的句子。然而即使是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夏然也要把它压缩在三句之内。
刘恋觉得夏然在躲她。
“小刘恋啊—”女金刚揉着刘恋的脑袋鬼吼鬼叫,“快要情人节了耶。”
“那又怎样?”刘恋挣扎着想要挣脱女金刚的怀抱。
“你和小米好了,这么受欢迎肯定能收到很多巧克力。”女金刚露出一副无限向往的神情,嘴里念念叨叨,“巧克力啊巧克力……”
“好啦,到时候我把巧克力分你一半。”
“真的吗?”女金刚捧住刘恋的脸蛋揉来揉去,“刘恋,好人有好报。愿你情人节告白成功。”
“啊?”
女金刚眯起眼睛,一脸兔斯基的坏笑跑开了。
笨蛋刘恋听进了女金刚的话。
她开始在上网的时候查询关于制作巧克力的配方,在看杂志的时候研究礼品袋的包扎方式。她买来原料反复实践,半成品属于金刚,失败品归垃圾箱。她去礼品店挑各种各样的包装纸。粉红色很甜蜜,透明的也不错,白色好了,白色象征纯洁的爱情。然而在反复犹豫反复考虑之后,刘恋选了耀眼的金色。
和阳光般的夏然如出一辙的颜色。
二月十四背上银边翅膀和爱情神箭降临人间,刘恋一大早就给夏然发去短信:“下午在喷泉广场还你Tori Amos的碟。”这条不足十三个字节的短信刘恋翻来覆去至少编辑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发送出去。刘恋看着那封飞来飞去的小信筏显示出发送成功的字样稍稍安下心。可是下一秒她又紧张地把手机攒在手心,直到有一条新信息飞进手机。
“抱歉,我现在没空。”发件人那一栏写着夏然。
女生一下子有了气,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噼噼啪啪地打过去:“下午一点,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可是刚发送出去她就后悔了,不,不是后悔而是深恶痛绝。
冲动是魔鬼!可是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打这场仗了。“不听到‘集结号’决不回去。”刘恋一边下定决心,一边握紧拳头摆出革命烈士的姿态。
一点,喷泉边走来了一个穿嫩黄色四叶草短裙的长发少女,手里捧着一个大红蝴蝶结的金盒子,眼睛清澈得像是塞纳河的湖水。
一点半,少女不安地走来走去。
两点,少女翻开手机盖开始打电话。
两点半,手机似乎不听她的话。
三点,塞纳河的湖水泛滥成灾。
四点,人群往来,变换来去,塞纳河却成了喷泉边凝固的风景。
四点半,一个拿气球的小女孩走过来碰碰塞纳河的湖水,并对她微笑,送她蓝色的气球。
五点,天光昏暗,天空被塞纳河感动得痛哭流涕。
五点半,无处可躲的少女在磅礴的泪雨里浑身湿透。
五点五十五分零六秒,少女等待的王子终于在一把花伞的陪伴下到来。
只是一瞬间,夏然朝刘恋飞奔过去。
“对不起。”夏然把女生拥进伞底。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反复地说着对不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擦掉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不用了,”刘恋虚弱地对着夏然浅笑,“你来了,就好啦。”
“干吗这么笨不去躲雨?”
“这里只有喷泉……”刘恋顿了顿又说,“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可是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一直都在远处看着你。看你的眼泪滴在石板上,我的心也像是被砸出了深深浅浅的坑洞。
“给你。”刘恋举起手里已经是湿成一片的盒子,“刘恋特制情人节巧克力。”
倾城的大雨是顽皮的丘比特送给刘恋的礼物。
一份有残缺的礼物。
时间倒转,回到那个被魔法师施了咒语的圣诞夜。
圣诞晚会狂欢后夏然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下个月和妈妈一起回厦门。”手机里是妈妈生硬的命令。夏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本来并不对这个冰冷的混凝土城市抱有丝毫好感。可是在这座城市里居住着一个美好得让他不忍离去的少女,所以他对妈妈说:“我现在不能走。”
“那你什么时候能走?”
“……”
“就这学期结束吧。”夏然的母亲不容分说。
时间回过头,节日完满落幕的第二天,夏然拎着行李最后无限留恋地端详了这个城市一眼。他说:“再见,刘恋。”
十分钟后飞机起飞,在同一个瞬间名叫刘恋的少女踏进机场,她抓着手机,暗淡的屏幕上有一行模糊的文字,仔细辨识是:“我要走了,对不起,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喜欢你。
原来是喜欢,不是爱,所以才可以这么轻易地离开。刘恋流着眼泪在喧闹的机场悲伤地想。
突然刘恋觉得有人在拉她的裙摆,她兴高采烈地回过头,却发现一个矮了一截的“夏然”。是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有和夏然一样剔透的神情和浓密的睫毛。
“那—”他举过一盒子给刘恋,“刚刚有个哥哥叫我给你。”
“他在哪里?”
“他走了,他叫我认你的短裙。”
刘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勉强地对那个小男孩微笑了一下。她打开盒子,那是她送的盒子,有一股清香溢了出来。是一朵粉色的玫瑰,上面附了小纸条是夏然熟悉的字迹:“情人节的回礼。”除此以外还有一架金色的纸飞机。刘恋认出来那是她包扎巧克力用的锡纸。
玫瑰的芬芳溢满整个机场,那是名叫爱情的香味。
刘恋抱着盒子哭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无疾而终的少年情事。这个故事叫《美好短裙物语》。
美好短裙物语,一路美好到底。
无数盏年华之灯被点亮,刘恋已从当时那个一头披肩直发的清纯少女变成了会化精致的妆容、穿十厘米的高跟鞋的女人。唯一没变的是她爱穿迷你裙的习惯。
这是多年后的圣诞节,刘恋带着那盒纸飞机回了母校。
她和每一个当年教她的老师亲切问好,甚至和门口保安也问候了两句。
他们说,“刘恋你变漂亮啦。”他们说,“刘恋已经是个大姑娘啦。”他们说,“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啊?”他们说,“当年你的英语成绩是全校最好的。”他们说到了一切,却没有说到夏然。
那个对你来说曾经是一切的少年。
刘恋来到那年储存了他们所有美好回忆的教室。她摸了摸重新粉刷过的墙壁,他们当初在墙上留下的只言片语早已没了踪迹。
她还记得她曾用淡淡的荧光笔在上面留下“XR,喜欢你。”
他也许从未辨识出来……
刘恋打开盒子,她站在阳台边,望着冬日里耀眼的阳光,浅浅地微笑着。
她翻了翻手腕,盒子里的纸飞机顷刻间飞舞盘旋。它们汇成一条金色河流,随着微风缓缓下坠,那种金色比阳光更明媚,比沙滩更细腻。仔细闻嗅有诱人的甜蜜香味。透过那片金色,刘恋似乎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走光了,迷你裙小姐。”楼下是和她一起长大了的夏然英俊的笑颜。
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