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钱少欧的司机老徐,白水当然再熟悉不过了,还有少欧的那辆车,几乎天天见面。他们顺着少欧老板的车牌号找,很快就找着了。老徐也立即开了车门,笑眯眯地迎上来打招呼,白老师,你与老板的同学一道来的呀,老板很高兴呢,夜饭的包厢都定好了。白水笑笑说,那要谢谢老板了。袁淑说,白老师,托你的福。白水说,袁淑,你怎倒过来说?老徐说,你们两个,老板都欢迎,都应该招待。说笑着,他们三人一齐上了车,立即向钱少欧的公司驶去。
公司在离市中心月十公里的郊区,不用半小时,就到了公司。老徐给钱少欧打电话,说你的同学接到了。时间还早,老板叫老徐先安排袁淑住下来。白水自己有宿舍,就在酒楼旁边,自然不用安排住所。袁淑走进酒店宾馆一体的七层大楼,白水在旁介绍,这大楼是少欧的公司自己建造经营的,内外装修购物,都依三星级标准设置。你看,前面那幢28层的大厦,就是公司的办公大楼。袁淑问,那围墙里面这么大的一片,全是少欧公司的?好大呀,像太湖一样望不到边。白水说,你眼看花了呀,可这只是公司办公生活区,在附近,这样大地皮的,还有五个生产基地。袁淑赞叹不已。白水说,还远不止呢,这只是H市,在江西、湖北也有两个基地,规模与这里不相上下。袁淑听了,惊诧不已,这么大啊,差不多够组建一个国家了。白水说,大约有五千来亩土地。——少欧还在扩张呢,一千亩的新基地,正在与政府商谈中。袁淑说,比起他,我们真的是酒囊饭桶。白水说,要做成一件事,一是要有机遇运气,二是要靠自己奋斗的勇气和毅力,家乡话说,若要富,走险路。少欧具备了这些条件,他成功了。袁淑说,现在看来,我对自己的处境无话可说。白水说,确实,在办企业过程中,少欧也吃了许多苦。当然,话不是像你这样说,你处在他这样的环境中,也有能力干成大事。袁淑摇摇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老徐打电话,叫袁淑他们下来,到某某号包厢来,老板已在包厢等你们了。
袁淑白水进了包厢,少欧早已候在那里了。几个穿着一色旗袍,出着胳臂,露出大腿的礼仪小姐,有站在门口的,有围着老板的,全性感地笑,齐声说,欢迎光临。袁淑有点不适,愣了一下。少欧老板看见袁淑过来,也站起来,满脸是笑地招呼,说,欢迎,欢迎,我们的美女班花光临敝公司,蓬荜生辉。袁淑说,少欧,你仍是喜欢开玩笑呀。少欧说,真的,真的,是真心话。硬是叫袁淑与白水,坐在他的两边。
坐在对面还有两个客人,少欧指指袁淑,向他们介绍说,关总、汪总,她是我的老同学,漂亮吧,过去是我班的班花,呵呵。接着,又指点着白水说,白老师认识吧,不用介绍了?关总说,我们不认识呀,刚来的?少欧说,哪里,他一直在公司。白水有些尴尬,他也确实不认识他们,他们大概是江西,或者湖北这边的吧?少欧忙转了话题,谈笑别的事情去了。可那个汪总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仍缠着“白老师”的问题不放,说,我们公司的报纸杂志,就是白老师编辑的?钱少欧说,是呀,关总也似乎突然明白了,我听手下人说,我们公司有个作家老师,出版了两本书,就是白老师吗?少欧说,当然是他,这样大名鼎鼎的人,都不认识。关总、汪总争着说,久闻其名,不见其人,惭愧惭愧。关总站起来,把酒杯高高举起,说,白老师,我们公司有你这样的高人,今后定要多多指教,让我敬你一杯。说得白水越发难为情了,钱少欧说,喝酒时,不谈工作,关总要自罚三杯。关总说,我甘愿罚,甘愿罚。
接下来,几乎都是钱少欧的声音,袁淑主动的话题很少,都是随着少欧的高谈阔论里,随便地附和几句。白水只是不断地接受在座者的敬酒,动嘴巴的对象是酒杯,嘴巴说话的功能,暂时搁置。他只让耳朵享受欢声笑语的快乐。
钱少欧是很容易兴奋的,可袁淑与白水,今天是温吞水,没有再添薪烧火的打算。独角戏当然很难演热闹久远,宴席持续了一个小时,就收场了。钱少欧以惯有的口气发布命令:宴会结束后,袁淑与我到半岛公园散步去,汪总关总,你们自己安排??????话音未落,关总赶紧接嘴说,好呀,我正好与白老师聊聊天,长长见识。钱少欧说,不行,白老师旅途劳顿,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要早点休息。关总说,哦,老板说的是,那不打扰了,我们走了。说着,就与汪总一道,向老板挥挥手,与老板告别。
钱少欧和袁淑,已经开步,白水站着不动,显出迟疑的样子,是跟他们走,还是听老板的话,去休息?钱少欧回头说,白老师,走呀,我们散步去。白水才跟着他们,下楼到老板的汽车前,候他们坐进去了,才最后上了车。
老板的别墅就在离公司不到四五公里的“半岛一号”上,开车不需十分钟就到了。下了车,袁淑立即发出一阵惊呼,她被这里的景致震住了。别墅坐落在一个数千公顷的大湖边,别墅与湖泊被二百多米宽的绿地碧树隔开。这个公园的的一角,深深地伸进湖泊之中,像是伸出的一只脚,在浴盆里洗澡。这个“半岛一号”的称呼,名至实归,妥帖得很。不远处,到处又是密密集集闪闪烁烁的灯光,像千千万万双眼睛,羡慕的注视着这里的美景。在喧嚣的城市里,能享受到这样静谧的湖光山色,确实很是享受。白水在H市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这么舒眼的地方。老板真会享受,选择了这么个好地方。听说,老板另外还有好几处别墅,一处在高尔夫球场里,也是在一个湖边,只是那个湖不及这边的大。还有一处在市郊的紫蓬山腰上,像个神仙居,美妙绝伦。在厦门海边也有一套设施更高档,有室内游泳池的那种,据传,里面像皇宫般豪华庞大。真不明白,这么多的房子,怎么住得过来呢?白水暗暗地想,让它们闲着,一处和十处住宅,有什么差别?
刚下车,没走出几步,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老板举起手在摇,看来,这娇滴滴的声音是专门送给老板的。大家看到,老板面前站着一个妙龄女子,仿佛花园里又多了一个装点的花瓶,使这里是气氛更鲜活起来。在朦胧的月光下,能看见她那张灿烂的笑脸,专心一志地盯住老板。老板挥挥手,示意向前走。
沿着花园小径,只走了十几步,又有一个女子从别墅里走出来,她似乎比前一个女子更妖艳动人,声音也更灿烂靓丽,老板,你们来了?她快速地走近来,几乎碰着老板的鼻子,才停下来,撒娇地说,叫我好等,饭吃了这么长时间啊?老板少欧说,怎说时间长呢,就个把小时,看把你急的。老板顺势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旁边的那个花瓶不满了,嘟哝着,装腔作势的,卖什么嗲。另一个花瓶鼻子里哼了一声,干脆用手挽住了老板是手臂。
钱少欧介绍说,袁淑,我的老同学。白老师你们认识??????
两个花瓶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认识呀。
白水在暗地里笑。她们不认识他,他可是认识她们。两个钱少欧的秘书,整天黏在老板身边,招摇得很,公司里谁个不识她们?可她们不识公司人,她们只认识老板。这很自然正常,猫狗之类的宠物,,只对养它们的主人亲热,对外人就此牙咧嘴。
两个花瓶变着法子与老板套近乎,比谁靠得近,谁更亲热。老板烦了,说,走一边去,我要与同学说说话。
接下来,能看见,两个跟在老板身后的身影,不断地摇晃着脑袋,一来一往用言语互刺着,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她们互相在填充着让对方心情爆炸的火药。
白水的本意,是赶紧走开,离开这个不适合自己存在的场合,但似乎不妥,就远远地拉在后面,他不想听到任何人的说话。白水仰头看着模糊不清的月亮,在树梢上缓缓地滑过,它似乎羞于见人,不断扯些破碎的云片来遮脸。白水觉得自己的心境有些像月亮,借夜色来躲闪这些人群。这里因为有个袁淑,自己是陪她来的,又因为老板发过话,叫他一起来,他不好意思偷偷地走了。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白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这群人后面。袁淑不知向她的老板同学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勇气,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从今天的心情看,老板似乎不错,不断有说笑声传过来,透进白水的耳朵,说不定袁淑沉重的石头已经落地,白水心里笑了,大老板何不爽气这一回,让别人开心一回?
看前面的那些人,好像停了下来,白水就躲进树影下,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忽然传来少欧老板的叫声:白老师,你在吗?白水忙站起来,问,有事吗,是不是回家去了?老板说,我们不见你人,以为你走不动了,担心你。白水说,哦,谢谢,我还可以。老板打电话叫老徐,放下手机说,那好,我叫司机送你和袁淑回去。这样,白老师,明天我忙,袁淑交给你陪,辛苦你了。白水没话说,只是嗯了一声。
其实,老徐就在车上打瞌睡,一接老板的电话,很快就到了。老板看着袁淑俩上了车,他和两个女的向别墅走去。
到了宾馆,袁淑叫白水爱到房间里再坐会儿。白水也正想问问他们俩谈话的结果。
还没坐下,白水就迫不及待地问,你的事,少欧给你答案了吧?袁淑说,没有的。白水说,那你们谈了那么长时间,谈什么呀?袁淑说,他叫我把情况详细说说,我就说了,一点也没隐瞒他。白水说,他什么反应?袁淑说,他最多的用词是呵、啊、嗯,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我还能说什么呢。白水急了,那是说,根本没有明确的态度给你?你也真是,你要把你的想法明确地向他说出来,你这人面皮薄,到紧要关头,就把话缩回去。袁淑说,不是的,我说明白了,我希望他能帮我度过难关,只是没说具体的数字——还要我再怎样说呢?白水说,他拒绝你了,是不是?袁淑说,那倒没有,但也没有明确的答应帮忙,他哦哦地说了几声,也不明白这哦哦是什么意思。白水说,大概,他在考虑,以怎样的方式来帮助你。
白水这样说着,心头却忽然像堵着一块冰,凉意从头顶透到脚底。他不想多说了,反倒袁淑,安慰说,白水老师,你别急,是他邀我过来的,他总会给我一个邀我来的答案。
白水的心里,已是火燎般的透亮,事情将会是怎样的结果。他胡乱地再聊了几句,实在再找不出话来说,就告辞出来,往自己的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