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总是给人带来安全感。温暖，惬意。像维尼熊的脸，胖胖的，软软的。
最近，也就是最近。大家的学习生活仿佛都进入了一个匀速爬坡的状态，生理学上叫什么不太清楚，总之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从桑爷的家里出来后，外外接到了一个电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会后，便挂掉了。电话是佳佳打来的。
穿过喧嚣的闹市区又左拐右拐过几个弯后，来到了那条不宽但繁华的街道。今天他没上晚自习，和老头说要去练画，艺术生似乎总是有这样的特权。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哥给他打开了后备箱。抱着一大捆画，外外走进了一间位于一家酒吧和一个古董店中间的画廊。
“来啦。”佳佳边忙活边跟他打了个招呼。
店里面的画好像比他上次来少了一些，并不那么琳琅满目了，不过气氛还在。
“看看吧。”外外把手里的一大捆画堆到了桌子上。十指相插，活动了一下手腕。
昨天的电话里，佳佳说画廊的生意不错，但最近有些吃紧了。他的那些朋友、老师、同学什么的，最近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着，画也出得很慢，不能及时给他供货了，所以他才想起了外外。外外其实也知道，佳佳应该是对桑爷更感兴趣吧。
“这里面大部分是桑爷的，也有个别几张是我的，都是精挑细选之后拿过来的。”外外点了根烟，又给佳佳扔过去了一根。
佳佳把烟架到了耳朵上，边看外外拿来的画边笑着说：“于大画家的作品以后都是往卢浮宫里挂的，放这小破屋里太屈才了。我全当先帮卢浮宫保管着吧。”
两人骂着，笑着，无聊地抽着烟。偶尔进来人时，也会装出一副二手艺术家的样子。
隔着窗户向外望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各色头发和面孔的男男女女穿梭其中，进进出出每一个他们想要进去和出来的地方。整条街被绚烂的霓虹包裹着，成功人士们的夜生活开始了。
隔壁酒吧里向外冒着disco舞曲，穿过佳佳的画廊，和古董店和谐地交融着，一尊弥勒佛像似乎笑得心花怒放。
“太晚了，得走了。”外外说着，站起了身子。
“行，我一会也该关门了。”佳佳起身送他。“画的钱咱们回头再算。”
绚烂的人群中多了外外的身影，蓝色的夹克在五光十色的彩灯中仿佛变了颜色，他的脸也被灯打成了大红色。
小游打来第一遍电话的时候，郁木没有听见。10分钟之后的第二遍，他才睡眼蒙眬地接通了电话。小游问他干什么呢，他说睡午觉呢，小游告诉他晚上的时间和地点，嘱咐了几句别迟到了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5点了。没有其他醒盹的方式，抽了根烟，洗了个澡，他便出门了。
礼品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时间还真挑花了眼。不过仔细看看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他问售货员今天是什么星座，售货员想了想告诉他是射手座。hellokitty和火影忍者显然太不适合那个人，现在的礼品店好像更像是玩具店。置身于一堆花花绿绿之中郁木觉得这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柜台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蜘蛛侠，威猛潇洒，摆着电影里的poss。不知道是谁还别出心裁地在他的手里加了一个武器。这着实引起了郁木的兴致，呆呆地看着这个挂在墙上的英雄，他把手指向了它。“这个多少钱？”
这里是家饭店。二楼，拐过几个弯的地方是一个包间。此时他们都在里面。刚推开门郁木便被罚了一杯，原因是他来晚了。桌子很大，已经上了几道凉菜了，周围坐满了人。在这一众人中还有夏漫。她是被向雯叫来的，置身于喧闹之中静静地坐着。时不时也会和旁边的向雯说几句悄悄话，彼此愉快地笑起来。
小游是今天的寿星，此刻他坐在丹哥和外外中间。兴致勃勃地和前来祝寿的人们东扯西扯着。
生日蛋糕被隆重地端了上来，生日歌的环节也是必不可少的。许完愿就是切蛋糕了，小游笨手笨脚地发完了那块不小的蛋糕。每个人都得到了香甜。刀子是兵器，上面沾满的尽是奶油。这与沾满鲜血不同，毫无血腥，香甜异常。如果战士们每天都能拿着这样的兵器冲向战场，那又该是何等幸福。
最后一块给了自己，放下沾满奶油的刀子，小游要说点什么了。
“赶紧吧，赶紧。”他满面春光的看着桌上的人们。
向雯是第一个给他礼物的，递过去的塑料带里装着一条某个品牌的新款腰带，帆布的那种。这使小游顿时笑得像花一样，当场就系上了。
丹哥的礼物是一张大面值的“圣痕”点卡，背面还用草书写着：“好好练级，天天向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游用了好一会才辨别出来他写的这几个字。
纳纳扔过来了个篮球，上面号称有他的签名，说等以后他进了NBA，让小游拿着这个球到索斯比拍卖。
旁边的外外看着小游做含泪状。并缓缓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崭新的语文书，连同发票放到了小游手里。两人对视无语，深情拥抱。很快便都互相笑喷了。
在夏漫之后，最后拿出礼物的是郁木。这是一个用报纸裹着的家伙，郁木把它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全桌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以小游的最为期待。纸包一点一点被郁木打开它，很快小游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做工精良、野性十足的弹弓子。小游看了看弹弓子又看了看郁木，脑子一时间有点短路。
“带劲吧！”郁木笑得很开怀。
“带劲。”小游点了点头。“不过，给我这个干什么？”
“比划比划吧！”郁木坏笑着冲他使了使眼色。
“比划什么？”他有点不解。
郁木看了看桌子上的弹弓子又看了看小游。“你不是射手座的吗！”
全场顿时哄堂大笑，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活跃。话题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外外身上。
“你为什么要转过来啊，1班多好啊。”丹哥满嘴冒油地边吃边问。
“没为什么，就是想转呗。”外外喝了口酒，刻意地没有看丹哥。
“是觉得老头好欺负吧？”向雯在对面插了一句。
她的话很快便得到了外外的肯定。“嗯，对对对。”外外举起酒杯和向雯干了一杯，似乎是要感谢她无意中的解围，也是感谢她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曾热情地为他翻找小游的书。
“二八铁驴怎么转到对面去了？”小游摆弄弹弓子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咱们班满人了，不然进不来！”纳纳总是心直口快。这让外外有了片刻的不自在和内疚感。不过大家却都自然地接受着，聊着，笑着。
“那为什么是二八铁驴，不是别人？”郁木也加入了话题。
“不知道，谁知道老头怎么想的。”
“我看是老激弄的吧！”
“你知道什么啊！我听说是1班的班主任点名要二八铁驴。”丹哥又倒了一杯酒。
“……”
饭桌上开始了集体性的讨论，每个人都各抒己见着，一直活跃的外外此时却一言不发了。喧闹中他似乎比谁知道的都多，但又似乎别谁知道的都少。没有人问他什么，也许他们认为他也不会知道太多，还也许是别的，他感觉他们越来越像朋友了。
旁边的向雯兴致勃勃地和外外天南地北着，还不时会举杯痛饮。夏漫让她少喝点，自己却不断地拿起酒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从容地置身于这样的气氛之中，况且和他们只是刚刚熟识。但事实仍是这样继续着。眼前的男生们依然兴致勃勃地聊着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的举止有时成熟得像一帮大人，有时又天真得像一帮小孩。也许大人和小孩之间的距离只相隔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或者一秒钟，刹那间方可完成华丽的过渡。但这一刹那又藏身于何处呢？
小游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亮。摸着黑看了看表，刚刚5点。
去了趟厕所之后，他又躺回了床上。天空是暗蓝色的黑，翻来覆去了几个姿势后，他始终没有再睡着。床头上放着不知道谁给他脱下来的衣服，肥大的裤子上还系着向雯刚刚送他的腰带。
饿了，出奇的饿。这是他此刻最直观的感觉。
面包和牛奶是有的。这毕竟是一个全力备战的高考家庭。打开厨房的灯，他提前了早餐的时间。
“饿了吧。”是妈妈过来了。
“我把您吵醒了吧。”他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面包。“对了，我怎么回来的？”
“几个同学把你送回来的。过生日妈妈就不说什么了，以后在外边少喝酒。”
“嗯，知道了。”小游狼吞虎咽地点了点头。
“牛奶热了吗？”妈妈摸了摸小游倒在杯子里的奶之后，放进了微波炉。
“不用了，没事。”
“什么没事。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吐了一地。”
“哦，我说怎么那么饿呢？”小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了妈妈递来的热奶。
虽然面包看上去更像主食，但沾过冒着热气的牛奶后很快的就绵软了。有的时候主次之间的关系仿佛就只体现于表象的层面上，不必更加透彻、深入，似乎就已经足够了。面包再软也比牛奶坚硬，它总是习惯于威严地屹立着，能迅速地使人达到充饥的目的。牛奶则不能，但二者相遇时面包却体现出了它的外强中干。高一时，生物老师曾经列过一张关于人体所需营养的表格。在记忆中牛奶应该比面包对人体更加有帮助，但它却似乎永远也不能成为主食。我们的课本也是这样。
一顿早餐的时间，被小游的胡思乱想拉长到了一个可观的长度。天已经亮了。
“昨天有一个同学让你早晨起来给他打电话。”妈妈打断了他深刻的思想。
“谁啊？”
“叫林丹。”
擦了擦手小游拨通了丹哥的电话。平静，疑惑，惭愧，感谢。小游的情绪与时俱进着。在不好意思的笑了又笑之后挂掉了电话。
“你们班还有年龄那么大的同学啊？”妈妈的表情有些困顿。
每周的第一天是没有完整的早自习的，打过第一遍铃，战士们便陆续奔赴小广场了。
早上在电话里丹哥已经陈述过他的冤屈了，不过刚才郁木对小游讲的更为详细：
昨天饭还没吃完你就趴桌子上了，开始谁也没理会，后来买单的时候怎么叫你也叫不醒。大家都傻眼了。女服务员真专业，一个劲冲着丹哥微笑，好像他应该站出来解决问题似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他像大款吧。事已至此，丹哥二话没说就开始掏钱。我们本来想和他一块掏，可他一个劲说不用，大老板的劲摆得那叫一个足。给钱的时候我看他眼泪儿都快出来了，那能去多少次网吧啊！他是不是晚上回去偷着给你打电话要钱来着……
站队的时候小游插到了丹哥前面，奏完国歌之后，他便开始致歉了。
“昨天花了多少啊？”他扭着脖子问丹哥。
“300多。”丹哥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一会就给你。”他笑呵呵地看着一脸无辜的丹哥。
校长在上面兴师动众地讲着些无聊的小事，底下的人们听的兴致并不高。交头接耳地进行着各自的话题。校长似乎对此颇为不满，几次停下来整顿纪律。不过这似乎并没影响小游和丹哥的兴致。
“你说你昨天是不是装的？”丹哥踹了他屁股一脚。
“放屁，我真喝多了。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把头侧向90度，用余光看着丹哥。
“我们叫你半天，你不知道？”
“不知道。”
“谁买的单知道吗？”
“不知道。”
“那谁送你回家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谁啊？”
“郁木和纳纳。听纳纳说还挺费劲的。幸亏是两个人，一个人都弄不动你。”
“靠，那你怎么不送我呢？”
“我不是去送夏漫了吗。那么晚了一个女生自己回家多不安全啊！”丹哥的脸上挂出了一丝与他衣着不符的羞涩。
“那外外呢？”
“他送向雯去了。”
校长又中止了讲话，这已经是第N次了。“复读10班的那两个，别看了就是你们……”
一下午的课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郁木无聊地在座位上坐着。丹哥和小游又去清扫花坛了，这是他们被罚一周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就又可以和他一起去吃饭了。
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些没有去吃饭的人，废寝忘食地钻研着书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饭都不吃就这么钻研，累垮了身体那不就成‘反革命’了吗？”郁木心里想着这么深刻的问题，连他自己都有点崇拜自己了。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也还没有吃饭呢。
是吃饭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此刻郁木就被这样复杂的事情困扰着，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食堂里有什么能挑起他食欲的东西，他一点也不觉得饿。那他的脑细胞又怎么补充呢？这的确是一个考生需要思考的问题。这个中午他又不想回去了。
夏漫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眼前的郁木还在思考。她把擦过手的纸巾扔进了垃圾袋里，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郁木：“没回去啊？”
“没有，你干什么去了？”郁木看着她的手和脸。
“向雯有点事，我去给她帮了个忙。”她的脸上带出了些微诡异的笑容。
“需要我帮忙吗？”郁木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了。”她也随口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