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我眉头紧蹙,“难道被人做过手脚?”
“那尊观音像用红花水煮过。”
红花,可利活血通径、散瘀止痛,本是一味良药。可对一个孕妇来说,化掉腹中的血淤,便是打胎。
这招太狠了,将观音用红花水煮过晾干,不仔细问,根本闻不出有什么味道,可日日焚香跪拜,暖气一熏,红花的药性便散在空气中,日日闻着渗着,没有胎死腹中,只是早产而已,那已是万幸了。只是……
“她,我亲娘,是因为这样去的吗?”我颤着声,还是问了出来。
郑掌柜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谁做的?”修先我问了出来,宫里的争斗,一定彼此有过之而无不及。修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他本无表情的面上此刻却有了一丝波动。
我的指甲紧紧掐住修的掌中。
“琳姨娘,”郑掌柜若有若无地看了修一眼,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但他眼里的利光掩盖不了,“是琳姨娘亲自送过去的,后来事发了以后,琳姨娘的丫头出来指正了她。”
“哪个丫头?”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听说过,这个琳姨娘自是更不知道,不过这个丫头有胆出来指自己的主子,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郑掌柜想了想,不大确定,“好像叫珠儿还是什么的。”
“是竹儿吗?”我仔细回想这个名字,试着问道。
“竹儿?”郑掌柜顿了顿,反应过来道:“对,就叫竹儿。”
我曾在府里听过这个名字,可一时记不起到底是在哪儿听过的。
“那这件事最后是作何处理的?”修问道。
听到修的声音响起,我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掐着修的掌,慌忙要把手从他掌中退出来,修却握住我的手不松开。
“既然少爷最后没事儿,老爷念着琳姨娘毕竟伺候过他一场,平日里在府里也并没犯过大错,所以只是打了一顿,让她净身出户了。”郑掌柜说道。
按爹的性子,怎么会轻饶了她,“爹很宠爱这个女人?”
“这是老爷的家务事,我怎么会清楚。”郑掌柜摇摇头,“不过好像是因为夫人心慈,帮她在老爷面前求了情,所以老爷才这样罚的。”
原来是娘。娘长年信佛吃斋,会帮她求情是有可能的。
可这个女人,害了我的亲娘,娘在替她求情时,有没有想过,我亲娘也是一条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少爷,”郑掌柜叫我,“少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我强撑着,“你们先吃吧,我不想吃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对,好好缓和一下。”郑掌柜挪了挪凳子,让我回房。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我刚出了门,修也跟了出来。
“璟儿。”
我停住等他,“修,我真的没事。”
修的唇边扬起惯有的浅笑,“我只是想陪你回房而已。”
他没有揭穿我,随我装作没事,笑着向我伸出手,那只手上有着深深的掐痕,已经淤紫。
“修。”我定定的看着他,心里泛起一层暖意,有些委屈。
为什么我还是那么想靠着你?
“傻瓜。”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拉住我的手,紧紧的握住。
跟在修后边儿,任他拉我回房。
阿九大约也和元恪去用膳了,屋里没人。
修倒了一杯清茶给我,“手那么冰,喝点热茶暖暖胃,刚刚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嗯。”我接过来便喝了下去,“谢谢修。”
修在我对面的软凳上坐下,收起笑颜,一脸的严肃,“璟儿,我是故意挑起这个话头的。”
“嗯。”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说而已。
“你知道了这件事,或许会不快乐一段时间,”修看着我的眼睛,“可你心里有了疑惑而逃避着不去证实,你会一直不快乐。”
我没有说话,也看着修的眼睛。
“何况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对我说过,其实有与无,不是那么重要,欲从万物中生,念念不忘,只会让自己沦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现在的我哪儿还有立场去劝修放下一切,我笑了笑,“修你放心,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要笑。”修把我唇角抹平,“璟儿,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
“我真的会没事的。”我把他的手拿下来,又扬起笑容。
修,我不能太依靠你,我怕一旦我靠上去,便会舍不得离开。
我也没有骗你,我没有见过我亲娘,对她一无所知,我只是突然听到她是那样死去的,心里有点难过,但娘那么心疼我,从来都把我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爹也是,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会缓过劲儿来。
“璟儿,”修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啊,修,你想太多了。”我笑着想糊弄过去,可看到修手上的瘀伤,又有些不忍。
“修,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上点药。”踌躇了一会儿,我还是站起身,要找药替修涂上。
“不用了。”修眼里的忧伤很浓,拉住了我,“这个,也会没事的。”
我震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修起身离开,替我把门合了过来。
怔怔地看着门合上,修消失在屋内,只差一点,我便会上前靠着修,想要化开他眼里的忧伤。
也好,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