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笙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身边的世界很陌生，陌生到恍然觉得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
“滚开！”
一个吼声将鹿笙拖回到了身边的世界中，她不由得撇撇嘴，转身预备离开。如果她走得快上几步，也许就真的可以离开。可惜，她没有，另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对不住了，我看不见……”
“瞎子？！瞎子就不要在这里乱晃！碍着人！”
“抱歉，抱歉，我这就走。”
“这位兄台难道也是没眼睛的？”鹿笙拉住了那个正要匆匆离开的人，侧首向先前骂骂咧咧的人道。
“放屁！你说什么？！老子眼睛好好儿的！”那人怒道。
“呵，我只当是你也没有眼睛，所以才看不见有人朝着你走过来了。”鹿笙不急不慢地说道，“你让别人让着你，怎的不是你去让着别人？”
“老子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奈我何？”
“同讲理的人，自然要讲道理。”鹿笙歪头一笑，很是乖巧的模样，“对付无赖，自然还是无赖的方法最好用。”
倘若那人能够猜到之后的事情，他一定会在撞到人的第一时间就逃跑，又或者他也许会干脆躲在家里不出门。总之，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撞到那个人。
“搞定！”鹿笙拍了拍手，转身拉起身边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自自然然地引着他穿过人群，向城门走去，“孙普，我们回去吧。”
她身后的孙普无奈笑道，“其实即使没了这双眼睛，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但这一次我倒是当真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整治他的。”
鹿笙闻言步子一顿，回头去看孙普，当她的视线对上孙普那双茫然无神的眼睛时，她不由得鼻子一酸，转回头，“不过是把他吊在坊牌上，再让他左摆右荡，不停地撞向两边的柱子罢了。”
“听你说起来就已经觉得很有趣了。”孙普笑道。
“有趣吗？”鹿笙揉了揉鼻子，振奋精神咯咯笑道，“那我再讲给你呀！我还在上面施了一点小小的法术，他不在上面撞上一炷香的时间是下不来的，等到时候一定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
“真是有趣。”孙普点点头，脚下却忽的一空，踉跄一下向前跌去，他的前面站着鹿笙，所以他并没有跌倒。
鹿笙赶忙扶住他，叮嘱道，“仔细。”
“看我……呵呵……没……没注意……真是……连路都……呵呵……看来金陵城的路，我还不是那么熟……”孙普勉强笑道。
“没事呀！”鹿笙咬了咬嘴唇，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孙普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笑道，“我会引着你走的，无论你要去哪里，无论那条路熟悉还是陌生，我都会和你一起走。”
孙普的手一颤，一如他的声音，“……真的吗？”
“不信？”鹿笙引着孙普继续向前走去，她继续向前走去，欢快道，“那我们来立下字据，盖手印画押好不好？”
孙普一笑，也不答言，由着鹿笙带着他行走。
曾经有过很多这样的故事，没到此时此刻，仿佛目的地便已然不重要，能够走过这一路就已经足够了。
鹿笙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身边的人群再一次热闹起来，可她不敢走向那里，她向着一条人较为稀少的道路走去，这一条路她并非为自己而挑，却是她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路上的行人很少，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清，一路望去不过疏疏落落的几个人或匆匆走过，或琢磨着该循着那条路走向远处传来的那热闹……只有鹿笙和孙普，既不匆忙也没有目的地走着。
“鹿笙，怎么停下来了？”孙普感觉到身前人的步子忽的停了，不由得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我们继续走”鹿笙顿了一顿，她的步子顿了一顿，声音也顿了一顿，然后便继续走了下去。
街道边安静的院墙与她擦身而过，院墙里伸出的枝叶与她擦身而过，枝叶上开出的无名小花与她擦身而过，花叶下站着的不发一言的人与她擦身而过……
“鹿笙……你……怎么了？”
孙普听到了院墙后的声音，感觉到了漏过树叶的阳光，闻到了花朵的香气和面前这个人愈加缓慢的心跳。
“没有什么……”鹿笙微微扬起头，让自己的视线看向前方，“什么……都没有……”
他们走过的路上，院落边，枝叶侧，花簇下，一个人目送着他们远离，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唯有视线的移动，才让人觉得他的确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个人。
“阿良，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已经找到貊歌的行踪了。”
一条影子忽的自这条街道的尽头闪到了那人的身边，即使这里有人也一定看不清他行动究竟有多快。
“……在等一个人……”阿良依旧看着那个方向。
来人朝那里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等到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