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无极并不接话,沉吟半晌解下外袍道:“夜深风高,你尚未痊愈,披上一件。”
皎儿闻言侧首看他,自那日以来初次迎上他的眸,不等她答应玄黑的外袍凌空一扬落到了身上,温暖过一个寒冬的大掌在她身前隔空合拢停了下来,等她将手臂伸入衣袖,是甚么让他如此突变,星月夜里,欲探入深瞳……他在自悔甚么,又在自恨些甚么!
这个男人,撇开两家恩怨与他的霸道不谈,自己确是有所亏欠的吧,自一开始他生的便是想要将她融为一体般强势的情感,而自己,在他阳平城离去后连日沉思得悟,也许自己根本还未曾爱上。
用心去喜欢,却根本不曾有单纯足够的时日相处来让这份“喜欢”升华,历经过那些年不堪回首、想要遗忘却始终深埋心底的悲寂岁月,短暂的美好如何能轻易交付出身心。
或许从初始约法三章前便就清楚地明白彼此皆是要强之人,能够左右情缘的事物太多,只因不甘心错过才会选择尝试,只亲身体会到苦大于甜,才会死心。
当日极致的心痛,更多当是在于信任之人类似背叛的欺骗,信任付出不易,却未得他珍惜。
今夜情缘已凋,却终究无法抹杀初初那份心甜与冬日他给的温暖,他并非奸恶之辈,借言恩怨情愁还他玉牌,实是彼此性情难融罢了,终是自己付出过真心去喜欢的人,看着今夜如折翼般的南宫无极,刹那的不忍使她脱口而出。
“无极……宫出了何事?”索性出口之际惊觉不该,皎儿匆匆改了口。
南宫无极面色不禁一沉,深瞳一紧,刺骨锥心,良久,腾出右掌,猿臂一伸轻轻拥她入怀。
南宫无极举止愈发反常,让她始料未及,不带浓烈占有意味的拥抱,也并非昔日铁骨柔情时的轻拥,他只将她轻轻一带,让她耳畔贴上了他胸口,彼此间并无太多肢体衣物的接触,或者,他本就是想让她听一听这颗心里的声音,这样的他倏然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你我此生无缘,来世可愿许我?”此生若是孤身一人,若无那一夜宿醉,南宫无极今夜如何会说出此话。
一边耳畔是他有力却略显紊乱的心跳声,另一边耳畔低沉沙哑的嗓音略微发颤,难怪他此举使她想起了雪衣,果真是决意放手了!定是生了甚么事,她问过,他不愿说,她不想再细究南宫无极何以突然转了性子,结局终是如此,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人,往往皆是如此,信不信是一回事,绝境之中祈望又是另一回事,狂傲如南宫无极,明明不屑去提来生,竟也会有此一言。
来世……谁知彼此来世会是何模样的世界,谁又还记得此生许诺,有几人能带着一世记忆轮回转世,纵然记得又如何,纵然相遇又如何,迎面错肩,相见亦不相识,茫茫人海,彼此蹉跎一生,若无今生,又何期来世!
“来世——你若改了这霸道的性子,再来寻我,未嫁于他人前寻到了就许你。”他问得幼稚,本可以如哄孩童般以同样幼稚的回答敷衍一个“好”字,但她做不到,不愿说太虚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