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农村长大,对于城市生活充满了幻想。这并不是等同说我没在城市生活过,相反,我六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城市。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记忆如同像蛋黄被搅碎一般和其他杂质硬生生的交融在了一起,只能依旧那零碎而又细小的残缺来拼接成似乎完整却仍旧残缺的记忆。
小时候怕黑,是被恐怖片给吓的。一个人独睡会害怕,所以打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睡。记得有一次晚上,奶奶坐在床头低头往自己的脚上擦着什么东西。我好奇地盯着奶奶的脚问她擦了些什么,奶奶则告诉我她在擦蛇药,不能碰到,碰到了蛇会咬我。我听后吓得跑了出去,从此后再不敢碰到奶奶的脚,以至于后来奶奶一度埋怨我跟爷爷很亲。
我常常晚上做噩梦。
一个人越是害怕什么,梦境越是反应出什么。
记得有个梦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梦到有一天我如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却看到奶奶露出尖锐的蛇牙慢慢地朝爷爷走去。爷爷此刻正坐在厨房洗脚,丝毫没有感到身后的异样,我仿佛开启了上帝视角,如同城市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俯视着这一切。我疯狂叫喊,越发现我根本喊不出声来,这让我变得更加恐慌和不知所措。奶奶走到爷爷身后,獠牙上的唾液从那粗细鲜明对比中慢慢滴下,我的心也如灌了千斤般下坠。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的身体不断的下坠,仿佛心快要破体而出,像那脱壳而出的子弹,那么猛烈,那么令人措不及防。
我的童年时光,噩梦带来的恐惧是挥散不掉的,如影追随般。几乎童年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用来和噩梦黑夜对抗的。噩梦过后的结果就是导致长时间的怕黑,一度甚至连上厕所都惶恐不安。农村厕所大多建造在屋外,一个粪坑和只能一个人活动的空间。
随着后来恐怖片的不断的补充,这个梦从原有的基础上重新开始修饰。例如,我成了跌入异世界的唯一一个人类小孩,被鬼母和鬼王收养,在那个满是林正英电影里的吸血僵尸和国外吸血鬼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存活着。
而那鬼母和鬼王的原型,就是爷爷和奶奶。
更怪异的梦其实也有的,大多模糊不清很难详述清楚。大致记得有一个梦让我百思不知其中寓意。我身处在一个天地颠倒的世界,那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怪异而又超脱现实。再没有恐怖片的妖魔鬼怪,也不再出现爷爷与奶奶的友情演出。这个异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新奇的同时而又寂寞。我站在蓝色之上,偶尔有白云从我脚底下飘过,软软滑滑的感觉,好似棉花糖一般。我试着行走,却踩了个空。蹲下身用手摸去,除我站立的地方再无可落脚之处。我不敢动弹,静静地待了下去,蹲着望着一片暗黄的天空,望着那暗黄上的黑点,望着那突然喷涌出来的奶油白,却只能囿于原地而无法前进。
这个梦注定是断续,我们做的大部分梦都没有结局,有时我们强行连接,却总是坠入了另一个奇异又古怪的梦境里去。
最后我们仅能做的也只是不再勉强。
有时候我在想,这世间或许有一个巨大的机器,存储着我们人类的梦境。在那里,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编号,十分顺快的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些残缺的梦,在那些光怪陆离的背后有着我们那对于无限想象的渴望。
后来我尝试克服恐惧。在一个临近早晨的夜,我忍着心里的恐慌,一头扎进了黑夜中,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行走。我强忍着内心越来越放大的恐慌,心里不断的在呐喊:“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怀着这种情绪在模糊不见五指的黑夜探寻,直到我走到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我就站在那里感受,感受着恐惧,感受着耳畔传来那哭声般的风啸声,在那模糊不清的夜,看到不远处那一片光秃秃的树尖在摇曳或有疯狂甩动,恐怖极了,好似你在平日里看的那些恐怖电影里的鬼怪在这一刻倾巢而出,犹如尸潮般的向你用来。我索性人命了,一屁股蹲在地上,静静地待着,任由那风在啸、树在摇、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的没有那么害怕了。渐渐地感受到风也变得柔软了起来,远处那树尖也没了初见时的狰狞可怕。
我蹲坐了不知多久,自己那融入黑夜的身影竟得变得可见了,远处的鸡鸣声也响起,我站起身来,不由得全身抖搂,回到家中,恐慌早不见了踪影。
很多时候我们总在否定自我,常忽略了我们本身所拥有的那独有的特质。努力的克服自己对于陌生的恐惧,才能享受那黑夜所带来的独特的美。
生命对于自然是敬畏的,大自然的情绪与我们共鸣,生活的美妙也在与我们交合。
在这个不断衍变的人性之下,保持原有纯净的心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