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那么强横的实力，实在很难出现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除非是传说中的驭灵者。只是……驭灵者明明早就因天罚而失去战斗天赋了啊！
“川凌，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苌汐望着他复杂的神色，轻声叹气，“具体原委很难说清，我只能告诉你，关于那场天罚的效力，是可以解开的。”
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呼之欲出？
万物相生相克，不会有永久的压制，也不存在绝对的王者，十余年前那场天罚必有始因，然而无论如何，那都不意味着驭灵族永远的衰亡。
“所以……苌汐，你呢？”
苌汐迟疑许久，终于鼓足勇气，与他对视。
“你已经猜到了，对吧？”
“可我想听你和我说。”
“是的。”苌汐低声道，“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驭灵者了。”
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苌汐自此在聆神五子的印象中有了新的身份，即潜在的战斗力量。
不过话虽如此，玖夜并没有打算把她编入正式队伍。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她，而是以苌汐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动用驭灵能力也会损害自身，得不偿失。
……仍记得那日与玖夜的谈话。
“为什么主动来见我？川凌本让我不要问你。”
“我知道，不过我必须来，如果我还想留在这里，至少要做到坦诚。”
他看着她，目光静冷微澜。
“你的做法，总让人措手不及。”
“嗯，可是副长……应该已经猜到我会来了吧？”苌汐浅笑，“因为当初我在副长面前，是起过誓的。”
玖夜未置可否。
“苌汐还是原来的苌汐，不过……”他淡淡瞥向她腰间的天水流光，“现在的你，应该更配得上这把名剑了。”
性如天水，慧灵流光，这把剑仿佛就是为了苌汐而铸。而现在，她已然拥有了可以真正使用天水流光的力量。
现在想来，她言道要与聆神组并肩而战，似乎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了。
“苌汐，若是你不讲真相，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个可能。”
苌汐听出他话中深意，赧然微笑。
“我本以为，你们无法接受。”
“嗯，莫非是那天我太严厉，吓到你了？”
“怎么会呢，副长是个好人。”
玖夜微微眯起眼睛，语气缓和：“你似乎总喜欢……用‘好人’来称呼我。”
“诶？难道不是么？”
“好人坏人的评价，哪里有那么简单。”他道，“就如同正邪的评定，只有胜者才有资格。”
他起身离座，抬手扶在她肩上，力道不重，却是稳稳的，仿佛在证实着某种不言而喻的信任。
“苌汐，经过太多厮杀的人，若是还无法判断战友与敌人，岂不是太差劲了？”
他从未对苌汐做过如此亲切的举动。后者看着他，受宠若惊。
“副长，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但我绝对不会接受伤害聆神组的事情，请你放心。”
“我了解。”
对一个万事都会以聆神组利益为底线的女孩，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玖夜拔剑。
苌汐亦拔出天水流光，按照雪澈曾经教给她的、武士间协议的方式，与之相击。
以此为证。
虽然我还没完全适应驭灵力量，虽然我第一次杀人还会不安到颤抖，但是我迟早会勇敢地与你们站在一起，共同维护聆神组的荣誉。
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傍晚，轮到暮龙去巡查，他不顾众人反对，强行拽着苌汐出了门。
“副长晚上很可能会罚我不许吃饭。”暮龙走在大路上，笑嘻嘻地转过头来看她，“你可得帮我。”
苌汐虽然疑惑，但还是爽快地点点头。
“好，我会给你留一份……不过，你为什么非要叫我出来巡街呢？”
“因为……想叫你出来散个心啊！上次你被风千那个该死的吓到了，我得负责安慰。”
苌汐失笑：“我早就没事了，你没必要小题大做啊！”
“嘿嘿，其实只是带你出来买个菜啦，他们总说我买的菜不新鲜不合口味，想让你参谋下哈！”
“额……好。”
……夕阳余辉，把背篓映得璨然生光，苌汐把脚步放慢穿过街道，用轻缓的语调为暮龙讲解着各种蔬菜不同的挑选经验，后者侧头倾听笑着，记忆中，他从来没如此耐心过。
“苌汐，你这么贤惠，很适合做妻子呢。”
“啊？”苌汐正踮起脚，努力把青菜塞进他身后的背篓中，听闻此言几乎一个趔趄，“暮龙，你说什么呢！”
“哈哈，有感而发，别告诉我你又脸红了呦……”
“才没呢！”
“我说真的啊，谁若是娶你，真是有福气了。”
苌汐忍不住笑他胡言乱语，然而回头望向身边摊位的刹那，心中却没由来一凛。
黑色的瘦削身影一闪而过。
是……驭灵者，她有感觉。
“暮龙。”
“嗯？”暮龙看向她，绿眸晶亮，“有事儿？”
她摇摇头，微笑道：“我想去那边随便逛逛，你巡完街来找我吧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别乱跑啊！”
“不会的，一会就在这里等你。”
暮龙和她摆摆手，独自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苌汐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直到确定他脱离了自己视线后，转身拐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药铺。
药铺老板看见她，神情古怪地指了指里间：“有个客人说，若是有位年轻的男人进来，就请你进去。”
苌汐半信半疑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犹豫着走了进去。
……空间很狭窄，光线略暗，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靠窗而立。她眯起眼睛，试图辨认。
“不知阁下……”
那人蓦然转身。
苌汐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太……相像了，和她。
同样秀致的五官，眸色墨黑，只是感觉上带着男性特有的英气，若非如此，几乎和着男装的苌汐一模一样。
万分意外。
“抱歉。”她迟疑着开口，“我们……认识么？”
男子轻笑，声音低沉动听：“我们么……本来是应该认识的。”
“那是什么意思？”
“她没告诉过你么？”
苌汐被问得一头雾水：“她是谁？”
“没事了。”男子微笑着伸出手，“那么……初次见面，我叫隐俟谙影。”
面前俊美的男人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水静苌汐。”苌汐的手指与他接触的瞬间，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掠过某些念头。
等等……隐俟……谙影？
这个姓氏是否在哪里听过？
“是否想起什么了？”谙影如是道，“我能感到你的灵力波动，看样子你已经被唤醒了。那样的话，最初的时候你应该会因为某种联系的牵引，而梦到什么吧？”
苌汐不禁提起了三分警惕。
“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又为什么跟踪我？”
“你不妨想想看。”
是的，她的确在最初被唤醒的几日里，梦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她也很难记得清楚，只知道每一次在梦里，都会有某种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在轻声地呢喃一个陌生的名字。
隐俟……没错，就是这个姓氏，隐俟。
“隐俟茹歌。”她轻念出声，然而同样开口的，还有对面的隐俟谙影。她惊异地看向他，他却只是点点头，神情悠然。
“奇怪么？我早就知道了。”
“这个名字……”
“是你本来的名字。”
苌汐难以置信地后退数步，连连摇头。
谙影注视她半晌，似乎有些无奈。
“不要太惊讶，彼年天罚，很多驭灵者为不至绝后，都选择将子女送往普通人家托其抚养，所以很多兄姊弟妹长大之后，就会因为幼时分离而再也认不得对方。”
认不得……彼此么？那样相似到连自己都会不安的面容，世上难道会有如此巧合吗？
苌汐蓦然醒悟了什么。
但这种预感让她莫名恐惧，她不想承认。
“我该走了。”她近乎慌乱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却冷不防被谙影自身后拽住，“请你放开！”
“我知道，让你一时间接受这个事实有些困难，所以我才忍了又忍才来找你。但是茹歌……你至少给我个机会可以么？”他用力把她扳过来，强迫她正视自己，“记住，我今天正正式式地告诉你，我是你的哥哥。”
“茹歌，那些人类是靠不住的，他们卑微而脆弱，根本无法保护你。”
“很多事情很多波折，我现在来不及与你讲清楚，你只需照我的话去做，先离开聆神组，随我一起，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素未谋面的男子，在跟踪她许久后，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她的亲哥哥，并且毫不犹豫地要求她脱离聆神组和自己离开……无论什么时候谈起这种事，旁观者都该觉得荒谬无比。
然而苌汐知道，这是真的，面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哥哥，那种来自血缘的维系，是欺骗不了人的。
可是事实归事实，愿意接受与否，却是另一回事。
“对不起，谙影。”她沉默半晌，再次开口，已平静不少，“我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并且……你提的要求，我也无法答应。”
要她离开聆神组，让自己的前路再一次陷入未知，她做不到。
谙影皱眉：“不要太固执，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
“聆神组，快要有大麻烦了。”
苌汐怔然。
“所以……”
“所以，我更加不能离开。”她轻轻拂开他的手，一字一句答得坦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聆神组会遇到麻烦的，我也不想问，但是，请你不要随便干涉我的决定好吗？”
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又停下脚步。
“对了，如果以后还能再见面，请不要叫我茹歌，叫我苌汐。”
她是水静苌汐，也只想是水静苌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