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走了两天,柳绝色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只要不去想那些过去痛苦的事情,她甚至觉得京城里一切仿佛都成了前尘往事。但是由于怀孕和受到风寒的身体去越来越虚弱,阿更几次用担忧的眼光看着她,但她只想走的越远越好,更何况,她总有一个疑问,到底有谁要致自己于死地,她不愿连累阿更这个善良的汉子,说不定,此时杀手已经在路上等着自己了。
这天早晨起来,她就看到阿更正忙着把一些布匹和货搬上车,还有几个伙计在旁帮忙,满满地装了一马车。
“这些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
“我买的一些货物,打算把这些东西运到扬州去卖。”阿更一边调整包裹堆放的位置,一边回答。
“哦。”她怎么忘了,阿更本来就是一个商人,本来就是要到扬州去的。看着满满一车的货物,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皮毛,立刻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这一车的货物价值不菲,对于他有如此的财力,不免感到惊讶。
“这些是我全部的家当了。”看出她的疑问,阿更主动解释道:“趁着这一趟南行,顺道做这笔买卖,好攒些做生意的本钱。”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总的想办法让你吃好的,穿好的,只要你偶尔看我一眼就好!
柳绝色十六岁之前,在山上和师父一起住,回家后,父亲更是什么东西都想送给美丽的女儿,嫁到侯府后,更不用为衣食和钱财担忧,实在对做生意没什么概念。但对于他的打算,也不免有些惊讶。
夜晚,如果赶不到城镇,她睡在马车里,他谨守着礼教,就守着火堆,背对着马车守夜。这一路来,柳绝色不得不对这个平凡的男子感到钦佩,比起其他的男子来,这男人身上自有一种他独有的朴实之处,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个商人!有时看到她精神不济的样子,阿更就给她讲述他在北方经商的经历!
她听了大为惊奇,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奇怪的地方,他还讲沙漠的日出、日落,讲蒙古的那达慕节庆,还有走过戈壁沙漠的各色人种,像是美丽的维吾尔族,穿著长袍的大食人,宗教信仰特别与众不同的回回人,听得她心醉神迷,大为倾倒。
但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她明白自己的身子要好好调养,要不然,极有流掉孩子的可能。
“这位大哥,王家庄要怎么走?”
“你要去的王家庄还要再过两个山头。”阿更低声地回道。
“两年前我来的时候,记得是往南走,过了两个村之后,得再过一座桥……”
“是往西走,约莫三十里地。”阿更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
“……”
车外传来模糊的谈话声,柳绝色迷迷糊糊地心里奇怪着阿更在和谁说话,她便掀起布幔往外看了出去。掀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才想到,为了少写麻烦,一路上还是少让别人看到自己为好!
一个模样猥琐的男人骑在马上,目光飘移不定!
他一看到柳绝色,那本来不大的眼睛却睁的打了起来,甚至还发出像狼一样的幽光来!
阿更,马上挺起身子挡住了那人的视线,尽管他的肩膀并不宽阔!面对着阿更警告的眼神,那男子讪讪地笑了。“那姑娘真是个天仙美人。不知从哪来的?”
“她是我娘子”阿更沉声响应道。但柳绝色却听出了阿更的话语中一种强烈压抑的怒气!
“碍…原来是夫人啊,真是……真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他嘿嘿干笑着没说出来。
可惜啊!可惜,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会嫁了这么个普通的庄稼汉。柳绝色不愿意再听下去,放下布幔,躺回了车里。但显然那男子还不甘心,又问道:”你们两位要往哪去?”
”就在前面村子里打尖,明天再沿着官道赶路。”阿更不疾不徐地说。
等那人走后,阿更赶着马车向前走了一里左右,突然掉转了一个方向,不走大道,专往林间山路走去。
当阿更说她是他的娘子时,她只觉得奇怪,但她相信他,也就没有加以辩驳,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那男子不怀好意!
天边的残阳终于落了下去,树林的叶子都染上了墨色,眼见夜幕已经低垂了,马车上的她已被崎岖的山路给颠得浑身快散了架,山路益发难走,天色也越见暗沉,但阿更却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思,径自拚命地驱驰着马车,一语不发地紧绷着一张脸。
他拿着鞭子往马身上一抽,骏马嘶鸣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只见四蹄如飞,在山道上飞快奔跑着。
“阿更,是不是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不休息?马都累了。”一轮明月在星空高挂着,已是入夜了。
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浑身紧绷,紧张的气息却越来越浓。他高举鞭子,又是狠狠的一抽,马仰天长嘶,又振作起精神,马车仍在夜色里疾驰着。
“阿更?如果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下”她看出来他的心头有事,但是却不愿说出来让自己担忧,只好率先打破沉默!
“过了这个山头就是官道了,也会有驿馆,我们在那里休息,这条路我走过很多趟了,你别害怕。”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道。但她心中的想法却是,我并不害怕,只是想知道你在黑怕什么?
达!达!达!
从山林中,隐隐地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声音,她屏住声息静静倾听了一会儿,听出是好几匹马在奔跑的声音,似乎正朝着他们奔来,那声音越来越近,阿更的脸色也越来越紧绷,让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她的心越跳越快,也不自觉地随着马蹄声感染了不安,连马都感染了这份紧张,卖力地拔腿狂奔,她远远地见到另一个山头那里有些微的火光闪动。
十几支火把在山林里随风明灭闪烁着,正在逐渐朝他们接近,在这夜色如黑的荒郊野地,是敌非友啊!
现在她已经知道事情并不寻常,壮着胆坐到前座来,却又忍不住直往后看。
此刻,阿更的心也是极受煎熬,无论如何,就是舍了这条命去,他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他当机立断,决定弃车而逃。尽管他们的家当都在这辆马车上!
“夫人!失礼了,”他跳上马,把手伸向她。“跳上来。”柳绝色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在疾驶的马车上,她只好伸出手来,阿更用力一拉,把她带上了马背,然后迅速地抽出随身的刀刀将绑着马匹的系绳砍断。
经过一番颠腾,她总算在马背上坐稳了,如果是以前,她没有生病的时候,何至于如此狼狈呢?
“夫人,小心掉下去,阿更失礼了,”他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柳绝色有些不自在,但一想起,夫君既然不相信自己,她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呢?但身子还是不自觉想与他保持距离,阿更回身对另一匹还系在马车上的马儿狠狠一抽,马一受惊,撒蹄往西狂奔,而他和她则骑着马往东走。
“夫人别怕,过了这个山头就没事了。”他轻声地安慰她,以为她身子僵硬是为了背后那群来历不明的人。
“阿更,连累你了,那些货……”柳绝色此时心中也有感激,谁说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原来还有如此至诚至性的汉子,看着他舍弃了满满一车的货品,想也知道那是他辛苦了大半生挣得的积蓄。
“夫人,只求你平安……阿更再别无所求!”阿更低喃道。心中却在说,佛祖呀,就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吧!惟有在这一刻,我们才如此的亲近!
两人俯低了身子,他搂紧了她,在这昏暗的山林里策马狂奔着。她感到他浑身绷得死紧,额上豆大的汗珠滴到她脸上,擂鼓似的心跳声听来异常清晰--原来,那也是她的心跳声,正如惊雷般以同样的节奏跳动着。
“夫人,低头。”他大手压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怀里,夜里视线不好,只能勉强靠着月光来认路,他却走得一点都不迟疑,伏低了身子,喝斥着胯下的马。
马儿也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嘶鸣不已,两人一马和昏暗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但马上的两人心中却各有心思!
不知奔了多久,就在她以为已经安全了的时候,凌乱的马蹄声又从后头传来,越来越接近,像是黑白无常催命的脚步。
胯下的马感受到主人的焦虑,喷发的气息更加急促,但连续狂奔了一整天,马儿实在困乏,再也负荷不了两人的重量,任飞鞭再抽,脚力仍是不继。
柳绝色正在想该如何是好,却见阿更一咬牙,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事到如今,我们只好下马了!”
当下他抱着她飞身下马,扬鞭抽去,马儿长嘶一声,狂奔而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她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阿更抱紧了她,为了不伤着肚子的孩子,她只好又阿更抱着,她们往地上打了两个滚,她咬紧了牙,忍住震荡的不适,以及肌肤擦伤的痛楚。
等落地的冲势一缓,他跳了起来,迅速地抱着她找个掩护躲了进去。那是个挨着小土坡的洼地,四处丛生的藤蔓和杂草为他们提供了密实良好的掩护,阿更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的呼吸、心跳在咫尺问彼此交缠着。柳绝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没多久,一群人策马从旁狂奔而过,显然是去追那匹马了。在火光的照耀下,柳绝色看见那群人各个手持刀剑,横眉竖目,一脸凶残,显然绝非善类!
“头子,我看他们大概是跑了。”
“他们跑得可真快,沿路都没有休息,累得老子追了这么久。”
“哼!黑天瞎地的,谅他们也跑不远,大伙再分头找找。”
“一定要找出来,那小娘子可真的是画像上的女子……啧啧啧,可是你们从没见过的天仙美人儿。只是不知道什么人想要那小娘子的命,换成我,可是绝对舍不得的!”
带头的是个满脸纠髯的粗壮大汉,他桀桀怪笑着。“先说好了,那美人儿我要了,等老子玩够了,再给兄弟们玩,就算把她转手卖了,那也是一大笔钱啊!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得到两笔钱!”“可是,头子,如果我们不杀掉那娘们,卖主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怎么,老子答应这桩买卖也是看面子,难道他还有什么意见不成?”那粗壮大汉恶狠狠地说道。
柳绝色闻言心中暗道:“到底是谁要我的命非的置我于死地不可,到底时谁?我可曾得罪过他?”
这时,阿更的身体同样紧绷,他的右手移向了系在腰间的佩刀,刀刃随时准备出鞘,微瞇着眼,眸中充满杀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充满杀气呢?柳绝色觉得这一年来她的日子可能是这辈子最精彩的了,而现在在这荒山深夜里,自己的生命有的面对威胁!。
这群凶恶的土匪就在前方百来步的地方来来回回,还不断地说着一些****不堪的话,火把在黑漆漆的山林中闪烁照耀着,阿更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抱着她将身子伏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