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苦笑了一下,“我曾经对父皇说过,我无法只为他一个人而活,但可以为他而死……墨溪,你明白了么?”
墨溪笑了笑,凝眸看着她,“你真的这么爱他们,把他们放在与陛下同等的位置上?”
“是的。”朵朵回望着他,认真而慎重的回答。
“我爱他们,这毋庸置疑。若是能两全其美那自然是好,父皇若接受不了他们……那我就只能跟他们一起离开。父皇若是死了,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但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离开他们。”
她顿了一下,屈起双腿,有些幽怨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其实有时候我也鄙视自己的滥情,可是……我总觉得我本该就是他们的女人,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听她如此说,男人面容平静,心头却是又酸又涩,莫名其妙就问了一句:“你对我有那种感觉吗?”
话一出口,墨神医的脸就充血了,再看到她惊讶地张大小嘴,明显受惊过度的呆样,头顶便蹭的一下冒烟了。
“我……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墨神医涨红了一张俊脸,烦闷地抿了抿唇,别扭地转过头,好半天才低语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说过喜欢我,这么些年,我一直记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离开地府来宫里当御医。”
他看着月光下一池临风盛放的红莲,声音越来越低,“朵朵,不要再躲着我,你那个样子我真的很难受。我……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像以前那样就好,有空的时候陪我下下棋,逛逛街……我也学了一手好厨艺,你想试试吗?”
朵朵默默看着他,一时无语,虽然清楚这个男人的心思,可他这么突然的表白,她还真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怕男人的表白,尤其是他墨神医。
如果……他早几个月说出这番话,她可能还会小窃喜一把,头脑一发热,说不定就跟他成其好事了。
可眼下,他选的时机大大的不对,晚了,真的晚了。
“墨溪,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朵朵掰过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除了对你说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不会躲你了,你想下棋、逛街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有时间,我都陪你。只是……我再也不能给出任何承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
男人垂眸,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她喉咙一紧,说不下去了。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墨溪起身,抹去眼角的泪,对她伸出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不要怕我,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伤害你。”
朵朵抬眼,看了看那只手,又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沁着花香的夜风拂过,他夜云般的长衫随风扬起,广袖灌满了清风,猎猎作响。
一头及臀的长发便被风打散,在空中蹁跹起舞,将那圣洁清雅的容颜衬得愈发纤尘难染。
她像中了某种魔咒一般,呆呆傻傻地把小手伸向那只微微颤抖,却坚定等待的大手。
回到璇霄家,墨溪离开后,朵朵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一半是替他担忧,一半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情绪。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心乱如麻,辗转难眠。
眼光光地熬到天亮,去璇霄书房找了一张地图,确认擎天岭的具体位置,为捕猎那难缠的“药引”做准备。
本想立刻动身,又想到白天靓靓和小姬会找来,寻不着她就得惊动师傅,于是她决定晚上再去,运气好的话,早上赶回来,谁都不会发现。
计划好了,吃过早餐,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索性去街上溜溜达达地散起步来。
今日的天气很好,天空是淡淡的寡蓝,偶尔有几片轻薄如絮的白云。
她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听到一个清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也闲不住,整天都在街上逛。”
一回头,就看到阳光下那张俊秀的脸。
没想这快又见到了墨神医,某朵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每次我在街上乱逛,都会被你逮到?墨溪,你不会一直在跟踪我吧?”
“朵朵不知道吗?我这人有个爱好,专门喜欢逮一些不听话的小猫小狗回家。”
墨神医笑了起来,淡粉的薄唇,雪白的牙齿,清雅的眉眼,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夺人眼球,真真是好看得没话说。
“捡回去做什么?你那么忙,又没时间养。”
“捡回去煮汤啊,打打牙祭。”
朵朵哑然失笑,难得见墨神医幽默一次,她原本阴霾的心情瞬间放晴。
“你逛什么呢?”墨神医问。
朵朵耸耸肩,“没地方好去,随便转转。”
墨神医牵着她的手,“那正好,我也没地方去,朵朵有兴趣去东海吹吹风吗?”
“好啊。”某朵笑眯眯地点头。
两人御风,半个小时就到了东海之上,墨溪问:“东海龙王跟你关系不错,想去拜访一下吗?”
“还是别去讨骂了,空着手去,那家伙一准啰嗦个没完。”
于是,他们就坐在金色的沙滩上,肩并着肩,细听远处的海浪。
细白如雪的沙滩,碧蓝的海面,铺满阳光的礁石……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景色,这样明亮的阳光里,似乎什么都不必说了,只是单单这样坐着,就充满了诗情画意般的美丽。
在滔滔的拍岸声中,墨溪忽然有些恍惚地问身边的人,“朵朵,你幸福吗?”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虽说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如意的事,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有时候我会害怕。”
墨溪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怕什么?”
“我的幸福是建立在他活着的基础上,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成为虚华。”
墨溪轻笑,“你害怕,是因为你在乎。不要再跟自己别扭了,担心他就去天凤宫看看,陛下没那么可怕,他如今这副身子奈何不了你。”
她低低笑了一下,“去看看倒是不难,只是怕他见到我,又会被气得吐血。”
墨溪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听话点,不气他不就得了。你若是能像在璇霄大人面前那么乖,陛下又怎会生出这一身的毛病?”
朵朵揉揉额头,不置可否。
不知不觉间,黄昏已经悄然而至,两个人背靠着背,望着暮色下的沙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墨溪,珍珠的事……你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我师傅也知道。”
“唉……果然如此。你这人啊,我真是打心眼里膜拜,憋着一肚子的秘密,硬是可以做到不露一点口风。亏我们还是朋友,我不问,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说?”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我能让珍珠留在你身边,是因为确定他不会伤害你,还会拼了命的保护你。给你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守护兽,可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竟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墨神医不甘地数落着。
朵朵打了个呵欠,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可我也不想要守护兽,我想他能有自己的生活。”
墨溪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话我也跟他说过,可是没用。他那拗劲儿,跟你父皇有得比。”
“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个个都跟魔怔了似的?”
某朵用手挡着胭脂般的霞光,“不怕你笑话,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会对着镜子问自己,除了这副皮囊,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优点?想来想去,除了会做饭,脑子还算好使,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优点。唉,女人做到我这份上,也真够失败的……”
墨溪侧过脸,看了看靠在自己背上的小丫头,她的小身子靠着他,一张小嘴却说个不停。
有时候这样看着她,他会想爱情究竟是什么?
是四目相对的一见钟情?还是朝夕相处的日久生情?
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因为她不经意的回眸一笑?还是命运安排的一出恶作剧?
他心里一痛,看着她蝶翼般的长睫,忽然打断了她,“如果我能像花错那么勇敢,早一点说出昨晚那番话……我们会有结果吗?”
“我也不知道。”朵朵转过脸看着他,坦率地说:“但是墨溪,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做朋友的感觉。朋友也可以是一辈子的对不对?”
墨溪心中一动,眼前的盈盈翦水,仿佛草叶上的露珠,晶莹清透。
他有些按捺不住,低声问:“朵朵,我能不能抱抱你?”
她一下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急促有些呼吸,她就在他怀里,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幽香。
她的嘴唇就像昨晚那些美丽的花瓣,有风一吹,锦重重的花瓣落满一地,又在清白如练的月光下漫天飞舞。
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血液汹涌澎湃,他想放纵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墨溪,你做什么?”察觉到他的意图,朵朵像飞蛾似地扑腾起来,“墨溪,放……”
此处惊涛拍岸,浪花击空,他的手指紧紧箍住她的下巴,吻得太急躁,甚至咬破了她的嘴唇。
她被他封住了唇舌,却还在呜呜挣扎着,手被他别在身后,一双眼睛惊讶又难过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朵朵退开一步,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她这样信任他,可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墨溪什么都没说,这么些年来,他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不敢触碰,却在最该放手的时候,偏偏踏过了雷池,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
朵朵要自己回去,可是墨溪不让,天又快黑了,他怎会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两人御风回到璇霄家,墨溪静静地看着她进门。
他站在门外,怔怔地出了半天的神,一时间千思百想,心痛神碎,不知如何是好。
可终究落寞地笑了笑,落花流水,有缘无分,古往今来,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