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才过,下人们收拾碗筷。
几个太监磕磕绊绊的吵了起来,最后竟然还在院落里动起手来,蝶舞挺着大肚子去拉仗,只见一个太监要踢到另一个太监的腰,蝶舞往前一凑,这一脚就不偏不倚正好踹在蝶舞的肚子上。
蝶舞跌倒在地上,马上感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儿。
打架的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娘娘……娘娘,你怎么样,还好吧……?”身边的宫女吓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扑倒在地,急忙抱起蝶舞。
蝶舞感到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躺在地上疼的冷汗直流,却依旧微笑着安慰身边围着自己的下人,“没关系,我没事……还好……”
眼见蝶舞的面色越来越惨白,大家都吓得不敢动弹。
此时,若寒听到动静也从书房赶了出来,发现蝶舞躺在地上,魂魄都要散了,立即推开身边的太监宫女,抱起蝶舞的身子,飞快的抱进房中,让她在床上躺好。
蝶舞越来越痛,泪水也忍不住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抓住若寒的手,“若寒,去……快去叫宫里的产婆……若寒,我不行了,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若寒吓的面无血色,“啊?”
蝶舞痛苦的狂叫一声,喘着粗气,“快点啊……”
若寒没了命往外飞奔,口中大叫着,“快,去请产婆和太医来……越快越好……娘娘快要生了,快啊!”
这一夜,对蝶舞来说,仿佛是一百年那么漫长。
时间缓慢的流淌着,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折磨着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也搞不清楚是哪里在痛,更加不知道这种痛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
痛的感觉,湮没了全身每一个缝隙。
似乎连指甲也头发都在跟着一起痛。
房内有好多的人影在身边游动,蝶舞不敢叫出来,不敢发出可耻的叫声,于是咬紧牙关,不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好想立刻死去,好结束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从不知道新生命的诞生,母体是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若寒守在房门之外,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来回踱步,很想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只是女人的产房是不允许男人随意进出的。
他只得心急如焚的留在外面等候。
也不知道蝶舞正在经受着怎样的煎熬,很想与她一同分担。
房里闪过好多人的影子,这些面孔,熟悉的、陌生的、像雾一般的静静的飘荡,她清醒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涣散。
脑海中只剩下痛这个字眼了,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终止这一切,想着想着,就没有意识的晕厥了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轻的向上飘着,腾云驾雾的,然而瞬间,又被强烈的痛惊醒,感到有人在掐她的人中,有人在大声喊她的名字,有人掘开她的嘴往里面塞参片……
腹中那个小生命,正挣扎着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可以感觉到它的挣脱,只是,那微弱的力气还是挣脱不出她的身子。
不行了,她不行了,快要死了,再一次闭上眼睛,让一波又一波的痛楚袭来,她艰难的忍受着,不知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
模糊中,她竟然看到了落熙带着笑颜的脸。
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浮现出落熙的脸,她痛恨的人,然而还是那么温柔的一张脸,他还在轻轻唤她的名字。
“蝶舞……蝶舞……筱蝶舞……”
她还看到了死去的爹娘,好多好多的人。
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时间,分分秒秒。
就在痛苦占据了她所有意识的时候,蝶舞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慌乱的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双蓝色的深邃的眸子,仿佛穿透她的心。
她听到他强有力的声音。
“蝶舞,蝶舞,快醒过来……”
这样强大的呼唤她必须醒过来,集中精力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是若寒没有错的啊,不过他应该是不可以进来的啊。
若寒未进来的时候,蝶舞是一次次的晕厥又一次次的醒来,折腾的快不行了,精神一次比一次衰弱,听出来的产婆说这是难产,弄不好会死人的。
他又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听到她闷闷的哼声,这更让着急不已,每一声憋在嘴里的呻吟都震碎他的心。
他不能再熟视无睹了,也不能再这样在外面等消息了,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了产房,来到她的床边。
映入眼帘是奄奄一息的蝶舞。
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豆大的汗水不住的流淌,薄薄的唇瓣早因为忍痛的关系被硬生生的咬破了,看到这样憔悴不堪的她,他的心不住的痉挛起来。
她不可以死掉,不可以,她还没有给他幸福啊。
一直以来,他是不会表达的,不知怎样表达他内心的感情,只想给她温暖而已,看到生命危在旦夕的她,内心的情感,如洪水一般的爆发。
若寒托起她的头,摇晃她的身子。
“筱蝶舞,你听好了,赶紧给我清醒过来,不许睡觉和不许晕倒,我来了,若寒正陪在你身边呢,我来给你力量,可是你,也要拼尽全力使出你浑身的力量,让你肚子里的小生命顺利的诞生!”
他冲着她的耳朵用力吼叫。
她睁大眼睛,痛苦再一次袭来,无力的摇着头,“不行,我不行了……若寒,我快要痛死了,没有力气了……”
蝶舞,气若游丝。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个孩子不是你最盼望来到人世的吗,我们一直期盼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啊,你说过我们要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幸福的过一辈子吗,你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这一点点疼痛就将你吓倒了吗……听着,给我振作起来,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用力啊,给我用力……”
是啊,即使自己死掉了,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啊,她不可以让这个小生命没有来到人世就随着母体一同死去啊。
既然赋予了它生命就要好好的让它出世。
还有,不可以让他失望,全世界,只有他才是真心对待她的人,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再次用力……
轻声哼着,仍然不肯叫出声音来。
“叫出来,不要忍着,让你的力量爆发出来,才能使出力气啊,蝶舞,加油啊,用力,再用力啊……”
他喊着要她叫出来。
蝶舞不管身边围着自己的众人,大声喊了出来,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喊着,只是,腹中的胎儿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囤积的力气又没有了,虚弱的又要再度晕厥过去。
若寒转过她的头,“不许晕倒、清醒的望着若寒……听到没有……睁大眼睛看着若寒,看着我……”他握紧她的手,希望传送给她力量。
蝶舞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攥紧他的手,用力。
“啊……”
产婆一直关注着蝶舞的变化。
“就快了,娘娘,再用力啊,快出来了……”
房中的所有人都在为痛苦中的蝶舞加油,很想把自己身体上所有的力量全部传送到蝶舞的身上。
痛楚周而复始,仿佛要割碎她的神经和肉体,只是,他强有力的呐喊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继续用力下去。
命令也鼓励是不容忽视的力量,支撑她的力量。
即使痛苦快要将她撕裂,她还是握紧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
破晓划破了天空,就要天明了。
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划破了苍穹。
这个折腾了蝶舞有足足一夜的小生命,终于艰难的出生了,虽然这小生命差点儿夺去了她的生命。
“是位王子!”
产婆将小孩子用温热的帕子擦去身上的血渍,用棉被包裹起来,送到含泪的蝶舞身边,蝶舞斜着头望着自己身边的小孩子,那么鲜活的、小小的生命。
幸福的感觉不予言表。
他是活着的,身边的小生命拥有呼吸和心跳声,那么,她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望着一旁正凝视着自己的若寒,心中也只有感动。
感谢他在她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给了她需要的支持和力量。
若寒伸手摸摸宝宝的小脸,有些褶皱的肌肤,却是那么鲜活的存在着,小家伙竟然还咧开小嘴笑了一下,可见对这个新世界充满了期待。
“他笑了啊,你看……”
蝶舞也是笑。
“辛苦你了,蝶舞,瞧,你和宝宝都没事,真是万幸!”若寒温柔的抚摸蝶舞满是汗水的脸庞,心疼不已。
蝶舞摇头。
“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给我力量,恐怕我就撑不下去了,或许我和宝宝就都死掉了,谢谢你,若寒!”
想要说的感激的话很多,却是虚弱沙哑的声音。
折腾了整整一夜,她那么的憔悴,是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好好休息吧,你和宝宝都会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蝶舞……”
他顿了顿。
“感谢你让我为人父,若寒会好好待这个我们的小孩,真的很好,为人父的感觉真好啊……”他的微笑,如同阳光下最绚烂的向日葵,对着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蝶舞感到他最真挚的承诺。
她知道他也是爱这个孩子的,虽然这孩子是她与落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