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巴西首都机场中传来了一声尖叫,随之救护车承载着患者匆忙始入医院。秋夜寒躺在急救室,耳畔传来一声声呼唤。
有隐约的哭声,叫声,安抚声,分不清哪一种声音才令他有生存的理由。鼻下,嗅着樱花香,银铃般的笑声回荡不绝。
那一瞬,似乎清脆的“夜寒”二字,让他咧开嘴,一抹霸道却温柔的笑,在整个苍白无血的俊脸上蔓延扩散……
湛蓝的天,如她的明眸。
飘逸的云,如她的肤色。
绯红的霞,如她的红唇。
迷离的风,如她的吐纳。
黄莺的啼,如她的嗓音。
一切的一切,皆如那个叫相柔柔的小女人,霸道为她,温柔为她,仇恨为她,痴缠为她……终究还为她……
就这样静静地沉睡,在冰冷的手术刀落下时,脸上一滴泪滑下嘴角,不知这是生离,还是死别?
一个半月后,风依旧温暖的吹拂着,相柔柔穿着一身粉色T恤,幽幽推着轮椅沿着仁德医院院落中闲逛。
暖阳很和煦,照在脸上柔柔痒痒,让人忍不住打着哈欠,相柔柔庸懒伸了伸小腿,将轮椅停在一处花坛前。
“枫,这样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的病一定会好。”
“咳咳……”
岳甄枫重重咳了一声,对这个小女人真是没办法,呼吸新鲜空气顽固癌症治愈的话,丹尼科普尔早休业了。
“咳什么嘛,我有说错?”
“恩,我的病不好的话,拖着你陪我,省着一个人在地下寂寞。”
“岳甄枫!”相柔柔嘟囔着小嘴,眼中噙着隐隐的泪珠,盯着天上的太阳,数着手上手指,算一算他只有半个月可活。“不准再嘴丧地提‘地下’‘地下’,否则我把轮椅推到下水道中去。你是我的男朋友,要和我相亲相爱一辈子!”
“蠢女人!”
“我拒绝你再叫蠢女人,叫老婆!”
“老婆?”
岳甄枫尴尬哼了一句,嘴角中抹满足,也有抹不安萦绕,这个词语对他而言,比千金胆子更沉甸。
“我和你结婚的那半年多,你一直没叫我老婆,这回你要补偿我,哼哼,不准耍赖,叫老婆来听听。”
“老婆子……”
岳甄枫闪躲一句,伸手触上花坛中一朵玫瑰,好美,好鲜艳,灿烂了一瞬,再剩下枯萎的枝叶。
也许,他不如这玫瑰活的久,因为他的生命,只有三个手掌的数量……苦涩勾着冷酷的唇瓣,可他却不孤独。
身边,有个傻丫头和他絮絮叨叨,哪怕令他屡屡充血,却同样充斥着短暂的幸福。“柔柔,你真很絮叨。”
“我哪有?”
“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再絮叨我让护士赶不出去。”
“我是你老婆!”
相柔柔再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很刁钻蛮横的模样,红扑扑的小脸染着绯红的色彩,鲜活的大眼睛眨呀眨。
“我……”
“你有权保持缄默!”
“柔柔……”
“你所说的话将左手进,右耳冒,你的反驳讲了也是白讲,现在,乖乖坐好,不要弄坏轮椅,很贵哟。”
岳甄枫撇了撇嘴。
秋夜寒将整个相氏转让给她,可却她拒绝接手,让那个诺大的大厦一直处于半倒闭状态,若不是秋氏雄厚的资产在支撑,恐怕早付之东流了。
执拗的小女人,和夜寒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柔柔,真不想夜寒吗?”
“我不想听他。”
相柔柔转过身,不再瞥向他,遥远的红霞正斜映,而她的脑海则一直停留在机场那一瞬的决绝。
那代表什么?
她和他的缘分,抵不住命运的捉弄,已断!
那毁了什么?
她的一颗心,和她满腔的爱。
她恨他,恨他明明可以回头解释,却毅然决然的不妥协。别人都说她傻,可她宁可傻,这样哄着枫直到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不是很明智的抉择?
“柔柔,你这是逃避。”
“我根本不打算再把他牵扯到我的生命中,秋夜寒也好,于潜墨也好,我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全用橡皮擦擦掉了。”
“蠢女人!”
岳甄枫忍不住哼了一句,真不在乎,何必乔装不在乎,那种淡然如水,和种客观逃避,本来就是两种性质。
“叫老婆!”
“那不是我该叫的。”
“叫老婆,就像我叫你老公。”
岳甄枫却咳了一声,倔强驳道:“那也不是你该叫的!”
“你是傻瓜吗?”
“是!”
相柔柔语塞,眼前这个家伙,总是那样的傻,让她怎么舍得撒手?狠狠咬住下唇,她软了下嗓音。“枫,我们不要提他好不好?”
“你不想他,可我想他。”
“你……”
岳甄枫顿了顿,忽然覆上她那双冰冷的小手,冷酷的眼中泛着一抹希冀。“柔柔,你帮我到巴西看看他吧!”
“我不去。”
“不是你去找他,是我让你帮我去看他,这种逻辑你听的明白吧?”
“要去你去!”
无心的一句,却重重撞击了岳甄枫的心,他忍着刺痛,抚住胸口和关节,放缓音调道:“相柔柔,你明知道我根本动不了。”
他狠狠敲向那双疼痛且知觉渐消逝的双腿,本不敢置信他会和爸爸一样这么快因骨癌丧命,可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生命到尽头了……
双腿,只有微微的痛。
动时,只有用手挪一挪,确切说,仅有的半个月,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残疾。
“枫,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个笨蛋,我是个蠢猪,我是个白痴,你不要伤心。”相柔柔恐慌地打着自己的小脸蛋,一双大掌迅速钳住她手腕,恶狠狠命令道:“相柔柔,你真够絮叨。”
同样霸道冷酷的训斥,却不再如往常那样有力,反而多了几许沧桑和无奈,他皱着眉,替她的小手驱逐冰冷……
“你打算打肿脸变成猪?”
“呃……”
“让开点,别碍到我欣赏花。”岳甄枫松开大手微推了推她,半响她却如胶皮糖一样粘上了他的后背。
“枫,今天是不是你生日?”
“你怎么知道?”
相柔柔高深莫测地眨了眨大眼,勾着他脖子神秘兮兮鼓动着。“你转过身等一等,绝对不准偷看哦。”
“我懒得看!”
“你要偷看,就是小狗。”
“哼!”
岳甄枫哼了哼,嘴上不屑她幼稚的举动,可心中却激动不停,也不知道这个小女人打算拿他开什么刀?
“好了,睁开眼睛。”
“什么?”
他刚转过头看向她时,脖子上忽然多出来一个障碍物,仔细一看,原来是白色的围巾,那种纯手工制作的粗糙品。
依稀中,有几针脱了线,但却及时补了正。“枫,虽然这个时候送你围巾很傻,但我还是傻傻送了。”
“你亲手织的?”
“恩。”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高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生怕从他嘴中扔出来什么炸弹,炸的他自信心全喂鲨鱼。
“很好!”
他夸了一句!
“什么?”
“织的很好,我戴上试试!”岳甄枫抖了抖那条白色围巾小心翼翼戴着脖子,再伸手抚着那种触感,心悄悄融化。
“枫,算了,算了,我们过几个月再拿出来戴,这样很丢脸。”
“有什么丢脸的?很不错呀!”
“大夏秋季节戴脖套会被笑抽啦!”她悔恨地咬了咬下唇,也不知织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对这种毛线一见钟情,只想枫过生日时亲手织一条送他。
瞧,周围异样的视线,让她的脸真挂不住了,忙伸手要替他摘下来。“不要摘。”岳甄枫阻止道。
“啊?”
“不要摘,我的生日礼物,不准再收回。”
“我不是打算收回啦,是真的很丢脸,你看那些护士都在笑我们两个是大傻瓜嘛!枫,我好逊呀!”
“哪有丢脸?我不觉得!”
他冷酷的视线瞥向那唧唧喳喳的一角时,顿时鸦雀无声,此时,他才安心抚着脖套,嘴角偷偷捩开大大弧度。
“枫,你不热吗?”
“不热!”
这份礼物,让他浑身清爽,像是饮了一杯冰凉甘霖,从头到脚都充斥着迷离的香和清凉……
“真是大骗子!”
“我是骗子?好,我是骗子,我说不热就不热!”
“你……”
执拗啊!
相柔柔暗补一句,半响耳边传来岳甄枫不轻不重的一句嘟囔。“很不错的毛线,很仔细的做工,虽然很像狗脖套,但我勉强当人脖套戴了。”
“呃!”
“愣什么愣?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岳甄枫正打算默默湮没心中那份感动,却在触上她展开指腹上的红点点。“伸开手!”
“啊?”
“伸手,让我看看你的手指头怎么样?”
“没、没怎么样。”
相柔柔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心惊这是个火眼晶晶呀,不过当他的大手仔细包裹着她的小手,怜惜似柔柔抚摩时,她的心猛然一顿!
这,就是枫隐匿的深情吗?
她仿佛依稀看到他心痛的眼神,和那柔和动作中的无限爱怜!
他,总用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和口吻和她交往,不肯多碰她一根手指,也不肯让彻底将夜寒遗忘。
可他,却一直对他的爱缄默着!
枫,让我拿什么拯救你?
相柔柔抽出小手,倾身上前温柔拥住了他,轮椅上的身体明显一僵硬,随后任她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这,也许不算一个拥抱,但对他而言,似乎足够了……
花坛那一面,贾莲珠静静凝视,眼中乍喜,乍忧,手中的精美的音乐盒溢出柔和的生命乐曲。
或许,比起这个音乐盒,更能鼓舞枫活到最后的,是相柔柔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