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的眼神一晃，低下头不敢看连荷。
连荷并不急，静默地等待着。她看得出，小路子也在犹豫。如果小路子是冯乾可以信任的人。那在小路子的心里，自然没有什么会比冯乾的命重要。
小路子咽了咽口水，小声说：“冯御医的鬼魂说，只有连荷小主能帮他伸冤。”
连荷愣了下，忽然自嘲一笑，“冯御医做人时，没看清局势，这做鬼怕是也没看清。我的脖子上也是时刻挂着绳子，指不定主子哪会儿一不高兴，拉一拉绳子，我的命就没了。”
小路子一时间也有些懵了，迷茫地看着连荷。
连荷扯了扯唇角，忽然一本正经地看向小路子。
“若你再有机会看到冯乾的魂魄，就帮我告诉他，若他肯站出来，就算我不能保他一命，我也定然会保住他家人的性命。”
天恩难测，她不敢肯定冯乾会成为哪个主子的牺牲品。但她会拼尽全力保住他家人的性命。承诺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冷玄昭。她想，他定然会帮她。
话落，连荷刚欲转身离开。
小路子忽然向枕头下抹了抹，颤颤巍巍递了一盒东西过来。
连荷看着他手上的黒木盒子一愣，惊道：“这不是御医院失窃的药膏？”
“不是奴才偷的。”小路子已经吓得声音颤抖，“是……是冯御医的鬼魂……给奴才的……他说小主的腿不能再耽搁了……”
“呵呵！”连荷失笑：“还真是难为了冯御医，都已经成了无家可归的鬼魂野鬼，还想着我的腿脚。”
连荷接过药盒子，放入袖中。
“小主就不怕奴才偷了药膏陷害小主吗？”小路子再拿出药膏前是犹豫了许久的。他怕连荷会直接喊人进来，说他偷了药膏。届时，他必死无疑。但他没有退路，即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帮冯御医完成这事。
连荷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只是道：“替我谢谢冯御医。”
话落，连荷已经转身离开，小路子还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他出生于皇城郊外的贫穷人家。从小看尽人情冷暖，入宫几年就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深谙人性。可是，他却每次都估量错了这个与他一样出身贫苦，在他眼中过于幸运的女子。
出门时，连荷看了眼表情平静的董德，才继续脚下的步子。
走出了一段距离，连荷忽然打破沉默：“董公公觉得我能走过这一关吗？”
“小主切莫丧气，这宫里的大风大浪向来多，死的都是些主子们想他们死的人。”董德小心翼翼地应。
连荷微微一笑，反问：“谁才是主子呢？”
是皇帝？还是太后呢？
只怕他们都有自己想保，却保不住的人。或许，再说得残酷点，人命在他们的心里，永远没有权势重要。
董德被问得一愣，半晌没再出声。
自此，连荷也不再言语，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朝凤宫。
一直到夜深人静，连荷才拿出小路子给的那盒药膏。
她又想起了小路子的话，淡淡地笑了笑。她接过药膏时也想过，或许这又是一个陷阱。但，她若是为此不接，或是喊人进来抓了小路子，或许错过的就是冯乾在生命危难之时对她的信任。她告诉自己，她一定不能这么做……
她放下药膏，缓缓挽起自己的裤管。看了看自己的伤腿，又看了看药膏，她估量不出这药膏抹在自己的伤腿上会是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