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蔷薇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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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根据东琉国的风俗,出阁的闺女第八天必须和夫婿一同回娘家叩拜爹娘以示孝道。我穿上淡紫流云衫,广袖束腰,腰间挂上凤形玉佩,长长的流苏款步间摇曳生姿,我不喜欢累赘的饰物,戴这玉佩实在是无奈之举,当天回宫后皇后命太监送来一对玉佩说是我救太后有功赏赐于我的,可见太后所说的话很有份量,无论皇后怎么不喜欢我都仍然要做足表面功夫。既然是皇后所赐,那人前人后我都必须戴着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弄玉心灵手巧,她似乎已经熟识了我的喜好,只是替我梳了简单的飞云髻,露出我光洁的前额和完美无暇的玉颈,等我梳妆完毕,她已在一旁惊叹连连,连我自己都不由有些陶醉。文紫蔷确实有游戏人间的本钱,完美的身姿加上良好的家世都足以引来一大堆狂风浪蝶,她为什么会在成亲那晚咽气呢,花那么大的心思为了嫁给宣昊祈,最后却还是找了一条死路,所有的事情都像未解的谜团,剪不断理还乱。

文相府,坐落在京城以东,门庭庄重而不浮华,进了大门,两边分别种了纤细嫩绿的翠竹,让人一进门便能感受到清隽之气,这便是竹子独特的魅力。我们刚到大门便早有仆人去大声通报,文如渊满脸的笑意,见到宣昊祈正待俯身行礼,被他拖住了手肘道:“文大人今日可不必矩礼,今日本王应当以跪拜之礼来拜之礼见过岳丈大人。”

文如渊惶恐道:“下官怎么敢受祈王如此大的礼。”

这两人推托之辞也未免太假了,文邹邹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打起圆场道:“女儿来想个折中的办法,今儿紫蔷回门拜见爹娘必须施以跪拜之礼,王爷站着便行,爹您以为如何?”

文如渊含笑点头:“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四下看了看不见‘娘’齐氏和那名唤绿芙的姐姐,心中疑惑道:“我娘呢?”

“你娘前两天又得了伤寒,现在正卧病在床”,他面有忧色,接着说道,“你姐姐在宫中陪流云公主读书,不久便会回来,到时我们一家便可吃顿团圆饭了。”

宣流云乃是皇子中最得皇后皇上宠爱的一个,也是宣昊祈唯一的同母妹妹,听说长得清艳无双,古灵精怪,常常用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点子来捉弄太监宫女,是让所有人又爱又恨的小煞星,我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见到她。文绿芙能做她的伴读看来确实是文才出众,不是寻常的贵族少女。

吉时到后,文如渊坐在主位,我和宣昊祈就像普通民间的夫妻一般敬茶施礼,我用余光看着他,他卓然而立,神态坦然恭敬没有一丝不情愿,作为皇子他能做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似乎察觉到我偷瞄的眼神,他转头嘴角含笑,眸光柔软热切隐含坚定的神色,那一刹那,我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不能不承认,现在的宣昊祈非常吸引人。

施礼完毕,文如渊将我们领到一座僻静深幽的小院后说道:“不要呆太久,你娘需要多休息。”

我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屋内的空气非常浑浊,阴暗潮湿,我不由皱了皱眉,长期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对养病有害无益,这是非常简单的常识而古人却没有这个概念,我打开几扇大窗,外面温暖的阳光大片大片地照射进来,隐约可见空气中的灰尘,这屋子能住人吗?

“是蔷儿回来了吗?”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从床边传了过来。

我应了声便缓步走去,床边的帷幔内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苍白的几乎能见到血管,我震惊地愣在当场,见到一个潺弱纤细的女人怜爱得看着我,这便是文紫蔷的母亲齐氏,分明是身负重病的模样怎么可能只是受到风寒,任何一个稍微懂得医理的大夫都能看得出来。她的脸极小只有巴掌大,尖尖的下巴瘦可见骨,眼睛在这张脸上显得格外大。她没有令人惊艳的美貌却让人从心底生出怜惜,她的眼里擒着泪水,稍稍一动便珍珠般地串串落下,她伸出双臂,我不由自主上前任她搂着。

“蔷儿,苦了你了”,她哽咽地泣不成声,言语里的心疼让我微微酸涩,“祈王对你好吗?”

不忍再让她担心,我只能不住地点头,她捧起我的脸细细看着欣慰道,“才没几天蔷儿便胖了些,看来祈王确实待你不薄,这次回来你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

我一阵警觉,既然齐氏能看出来那其他人不是也能看出来吗,不过她是文紫蔷的生母自然是最了解她的,我含糊其词道:“蔷儿成亲过后决定重新开始,人自然也脱胎换骨了,娘不用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忧心道:“只是娘这身体如此不中用,连下床都困难,只怕……”

“整天躺着病怎么会好呢?”我拿起边上的毡衣披肩给她穿上,见她满是惊讶的表情,我柔声说:“蔷儿服侍娘也是应该的,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她犹豫片刻终于答应。

我扶着她瘦弱的身躯走出了这间布满粉尘与细菌的房间,刚踏出去半步她便适应不了阳光的强烈照射遮住了双眼,没过多久她便舒服地轻吁了口气。

这么好的天气可不能错过,多晒晒太阳才能让人精神起来。我笑着说:“娘,你等我一下我去里面拿两张椅子。”

她微笑点头,柔软的目光始终不曾从我身上离开,我在心中轻声叹息。

我走进原先的房间才发现那桌子椅子上面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竟是像很久没擦拭过一样。这文相府的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依齐氏的柔弱和好脾气怕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的,这哪里像堂堂的宰相夫人过的日子,我气愤地握紧了双手,一定要和文如渊说说这件事不可。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嘛,快点进去。”

我拿着椅子走了出去,只见文如渊正满脸怒容,神色不善地大声说话,齐氏默默拭泪摇头不语,我皱了皱眉:“爹,你怎么对娘说话这么大声,她还病着呢。”

文如渊尴尬地看我一眼,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放柔道:“你娘病着就该躺着,这可是大夫交代的。”

“娘现在这么病恹恹地就是因为躺得太久了,以后命丫鬟每天陪娘晒一个时辰的阳光”,我扶过齐氏让她坐下,冷笑道:“娘屋子里多久没有人打扫过了,爹可清楚?”

齐氏拉了下我的衣袖,忐忑道:“不要和你爹这么说话。”

我安抚地朝她一笑,对上文如渊神色复杂的双眸,他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继而消失,我心中顿生寒意,齐氏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可言,甚至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在我眼里,对妻子不好的男人他的品性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去,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

宣昊祈从转角处走了过来,微风拂过,吹得他衣衫翻飞,更显俊冷非凡。齐氏赞赏地微微点头随后看我一眼略带笑意,她的眼神仿佛是告诉我,我和他是多么般配,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暗暗苦笑。

我和宣昊祈用同样的礼仪拜过齐氏,她含着泪水神情却无比快乐。

“爹,我回来了。”

一位淡绿衣裙的美丽女子亭亭玉立,青黛秀眉,举止优雅端庄,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她便是我姐姐文绿芙了吧,那个才情出众的大家闺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良好教养与书香之气已经让我自叹不如。

文绿芙轻移莲步,摇曳的身子正如她的名字般芙蓉雅致,她走至我们身前屈膝行礼:“绿芙见过王爷、王妃。”

“请起”,宣昊祈客气地说,等她起身后随性道,“师妹不必多礼,我们同窗多年不需要这么多礼数。”

太后曾经说过他们两人同是林太傅门生,相知相熟,看来此话不虚。宣昊祈态度亲切却保有一段距离,而文绿芙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她颤抖的手指却泄漏了她内心的秘密,她抬眸凝视宣昊祈,眼底掠过的淡淡依恋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她是爱着宣昊祈的,而且用情已深。

文绿芙朝我淡淡一笑便转移开视线,看来不是一母所生感情就是冷淡啊,有趣。

皓月当空,浮云若现,树枝清影横疏,溪水柔情似绸。

诺大的庭院内,文府众人围坐于圆桌前,与清风明月相伴,刹是惬意。这便是我们全家所谓的团圆饭,虽说是团圆饭,却依然是不失礼数的,文如渊频频给宣昊祈敬酒,后者来者不拒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他还是海量啊。

文绿芙站了起来,酒杯却是朝着我的:“王妃,我敬你一杯,祝你和王爷能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说罢一饮而尽向我显示了下空空如也的酒杯,略带挑衅地看着我。这酒杯不过就二两,我林薇可是从酒缸里泡出来的,我自负地微笑,站起身,宣昊祈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眉头微皱。

我不会让你小看我的,我挣脱开来,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一口吞下,一股辛辣无比的热烫顺着喉管流入胃里,火辣辣的难受,热气汹涌地上到脑门,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我竟忘了这早已不是当初的我而是文紫蔷的身体,这下出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