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昊祈瞳孔微睁,双拳紧握,薄唇微抿,竭力控制着心中的愤怒。
他身上的武士服已经完全湿透,头发亦然,水珠顺着发稍滑入他的衣襟。他竟是冒雨赶来?无尘悄无声息的身影让我了然于心。
宣昊祈一步步向我走来,脚步凝重而缓慢,他沉色隐痛的眼神如受伤的烈豹足以将我撕碎,我的心脏微微有些抽紧,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背叛他一样,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我从殷宇霖的掌中挣脱,刚才一瞬间的意乱情迷也已完全清醒,我抬眸,与他温暖明亮的眸子相遇,那依然纯净如天然的泉水里清晰地映出我素衣淡妆的模样,我微微一叹,立于一旁,沉默不语。
宣昊祈停下脚步站在殷宇霖面前,目光似最锋利的刀刃,后者没有露出丝毫惧意,目光坦荡。
“刚才地滑,我怕王妃摔倒才没有顾及身份,情况特殊,王爷可能谅解?”殷宇霖淡淡开口。
宣昊祈似笑非笑,语气冰冷:“是吗?”
无形的杀气在两人交锋的目光中不断膨胀,他们既是表兄弟又是好友,这样因为我而针锋相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难掩心中的怒气,大声吼道:“够了。”
我深呼吸一口,冷然道:“雨停了,王爷难道还想在此久留?”
我径直向前朝殷宇霖微微躬身行礼,客气道:“今天多谢殷公子的箫音相伴,他日希望还有机会能聆听公子的天籁之音,紫蔷在此别过。”
殷宇霖握住碧玉箫的手指紧了紧,嘴角带着和煦的微笑,深深看着我说道:“王妃过奖,天色已晚,王妃回去的路上更要小心滑。”
“本王自会照顾她”,宣昊祈揽住我的腰,力道大得让我腰间酸疼。
在宣昊祈强迫的压制下,我跟着他走出了大石寺,我皱眉咬着牙道:“你弄疼我了。”
他不发一语,深沉的怒气不减反增。
这人怎么这么野蛮,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愤恨得瞪他一眼,再也不肯往前走:“你为什么要生气,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信不信由你。”
在我没有摆脱祈王妃这个身份之前,我没有资格去爱别人,在这期间我会看好自己的心,不让它不知不觉逃脱我的掌握,即使这做起来很难,但我会努力去尝试。
“你也会知道疼吗?”他的声音哑得吓人,目光深幽,“我不去招惹你,让你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不是让你和我表弟打情骂俏的。”
说完,他挥拳打向我身旁的围墙,我下意识地闭眼别过头,只听那一声巨响震得墙都塌了一角。
我睁开眼,见他惊痛莫名的眼神心里一颤。
“你以为我会打你?”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知道自己的反应狠狠伤了他,我能说这是人的条件反射吗?现在说任何话都是徒劳,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文紫蔷,你真的很知道折磨人”,他仰起头苦笑,那笑声却异常悲凉,“而我却偏偏爱上了你,每天入睡前心里都是你的影子,你的一颦一笑,你勇敢与我对视的眼神,甚至是你喝醉酒的娇憨模样。你的每个要求我都答应了,你做的事我不过问,你要放的人我也同意,我告诉自己要让你慢慢接受我的感情,我绝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除非你心甘情愿。你居然以为我会打你?宣昊祈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听到他的表白,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应,****之事我的经验少之又少,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也一知半解,书面上得来的丰富经验都只是纸上谈兵。看着他冷然酸涩的表情,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箍住我的心魂,让我瞬间无法呼吸。我从来不曾在他脸上见过如此落寞的表情,他向来都是孤傲冷然,霸气张狂的,是我让他变成如此的吗?
宣昊祈漠然无语,他收回手,股股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滴红了我的眼。
“无尘,送王妃回府”,他恢复常态,不再看我一眼,翻身上马,高大宽厚的身影孤寂而萧索飞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无法再保持平静,我受的打击太大,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眉头紧锁,坐在马车里发呆,弄玉偷偷看我几眼,欲言又止。
我揉了揉头痛的眉心,低声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下大雨的时候,我让无尘回去告诉王爷一声说我们可能回不去了,结果王爷一听脸色都变了,冒着大雨将雨笠送了过来,路上快马加鞭一刻都没缓”,弄玉正色看我,叹道,“王爷对您是真心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看到了王爷的改变,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妃您啊。”
眼前浮现出宣昊祈刚才浑身湿透的样子,我的心里微微有些苦涩,不知是何滋味。这梅雨季节的雨水最是伤人,即使体质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更何况他的手伤成那样,很容易破伤风,可大可小。我心中一惊,对赶马车的无尘喝道:“加快速度。”
无尘扬鞭大喝,马车风驰电掣般驶回祈王府。
我一下马车变对迎上来的商总管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王爷刚回来没一会”,他恭敬地点头,“不过……”
我没听他说完便拎着裙摆小步碎跑向他的书房。暴雨过后,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意,雨滴从亭子的边缘滴滴落下,在地上的水塘中泛起圈圈涟漪;繁密的树叶、花瓣上躲着颗颗珍珠般的水珠,透着迷人的光华。水塘中的水溅湿了我的鞋底和裤腿,我顾不了那么多,气喘吁吁地跑到‘临风居’。
我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却不敢入内,我准备和他说什么呢?问他伤口有否包扎?不,这未免太煽情了,显得我多关心他似的。我甩甩头把心一横便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鼻血都差点忍不住喷出来。
书房内放置着一只足以容纳十人的巨大浴桶,氤氲的水雾在屋内弥漫,朦胧中,宣昊祈慵懒得倚坐在木桶内,墨色般乌黑的头发长至肩边,凌乱而性感,头微微后仰,嘴唇绷得死紧,眉头紧锁似有满腹心事。
我屏住呼吸对上他睁开的双眼,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王爷继续,不必管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伤口不能碰水,要是引起伤口感染一命呜呼可就害我成寡妇了。”
刚说完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我这么一说岂不是承认是他的妻子?
宣昊祈眼里冷意转暖,嘴边已带了些许笑意,他邪魅地一笑,猛然站起身来,浴桶内的水顺着他的动作溅得满地。
“啊……”,我捂着发烫的脸大声尖叫,狠狠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身后尽是宣昊祈张狂的愉悦笑声,我却觉得这笑声没有以前那般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