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一袭青衫在风中飞扬,如玉般的浅笑淡定的面容,我有些恍惚若梦。
林中的这个惊喜,可是够大的。我怎么会想的到这林中人竟然便是与我有一面之缘却又印象颇深的那个倾城呢?“倾城。”我轻唤,仿佛稍大一点声音便会打破这场梦般的小心。
从容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关怀,“若惜,我们终于又再见了。你,还好吗?”
眼一低,好,又如何?不好,又能怎样呢?一切的一切,自己不是都已经习惯了吗?只是,怎么面对着这双幽亮的眸还是忍不住叹了气呢。我轻声道:“倾城,如果,我说我很好,你会相信吗?”倾城的眼中多了一抹痛,“若惜,你终究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轻笑,“倾城,我绝不会让自己走上不归路的。自始至终,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保护的是什么。而你呢,无双公子?”我抬起头来笑对他,倾城,你呢?你可知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可知你自己的幸福在哪里?”
——倾城非绝色,妙公子无双。这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句话。
这两句话,指的便是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无双公子——倾城。无双公子是迟国武林的骄傲,世人皆言,无双公子骄傲。武林传,他才妙,情妙,性子妙。琴棋诗书画,甚至是天文地理占星卜术无一不精,无所不晓。但是,他确有他骄傲的资本。以十五岁之龄,解少林了悟方丈七经八脉之毒,而后,救武当于水火之中。以诗、书、画三绝力败武林公认第一才女林沁雪。
这样的人,合该是立在众人顶上的,合该是迎着太阳生长的。只是,为什么却总是给我一种浓郁的忧呢?眉头,又一次的皱了起来,想不通。
秋到。风起。叶落。重重——
——重重的心事。这便是他给我的感觉。
“若惜,回神了。”身一晃,倾城已立在我面前。
不由自主的对上那一汪清水般的眸,“倾城,你说,你为什么也那么不开心?”
“若惜,你……”第一次把从容的神色自脸上卸去,而改了不可思疑的神情,清亮的双眸已是缓缓合上,淡雅的面上已是无比的忧伤,“惜儿,竟是你能懂我。”惜儿,竟是你能懂我。这话,扑面而来的是恁般的沉重,听在我的耳中,压在我的心上,宛若千斤般的重。
一片落叶飘落在我的肩头,伸手拂去。仿佛要弹去心底那份沉重感般。摇摇头,我提醒自己,我来这里是办正事的。就连这个倾城,我又能了解他多少?云眉遇害一事尚未结束,爹爹又兵败失踪,这所有的一切都大意不得。
敛神一笑,我对着倾城道,“若惜来此是为一桩私事。只是,不知倾城公子在此,扰了公子清修,倒是若惜的不是了。”
轻轻弹了弹青衫的一角,倾城忽的扬眉一笑,“倾城知道若惜所找,但倾城如若能够如了姑娘所愿,那么,姑娘将以何为酬?”
我怔了怔,将一片落叶拈在手中反复观看良久,眼眸流转,声音清脆,“倾城公子妙绝天下。所思所行皆非普通人所比。只是,不知公子能够如了若惜几分愿?”
倾城公子笑:“若惜现在是凤困牢笼。稍有差池,便是全盘皆输,不是么?”
我稍想了想道,“公子果真知音人。连若惜的困境都了若明镜。那么,影卫的消息也是公子故意放出?”
倾城轻轻一笑,“不然,怎么请的动太子妃大驾?”
我故作洒然:“如果,倾城公子早说有如此这般仙境,若惜肯定会飞般的跑来。”
倾城道,“原来,我与若惜竟是知己。”
我一震,暗自神伤。明知这是倾城公子随口一说,但心底却明了,这又何偿不是事实?我与他,彼此相惜,相知。但终究,却也脱不了各自算计。看向我的那一道眼神似伤非伤,似喜非喜,“其实,找姑娘前来,是想告诉姑娘一个消息。”
“哦?”我凤目一眇,“能得倾城公子亲自赐教,岂非是若惜的荣幸?”
敛了眉眼,不再看向他。手指一拂,一枚栖于左肩上的落叶又随风而起,斜斜飘出几许后,缓缓坠地。
夕阳西下,落一地余辉。晚霞似锦,染红了半个天空。
桃林渐渐被我抛在身后,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回宫的路在我的脚下变得狭小绵长了起来,碧荷看着我冷咧的神情乖乖的跟在身后不发一语。身旁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店铺琳琅,还有一些摆摊叫卖的,一副繁华惹人心喜的景色。如果是平日,难得出宫一次我肯定是要看个够的,只是,可惜今天的我实在是没心情。脑海中一直盘旋回荡着倾城的那些话。
——若惜,你以为,凤大将军此次怎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若惜,你说,风大将军会不会也被困皇宫了呢?
——若惜,你说,君上为何会明知柳妃他们的行径却是一忍这么多年?
那些话,明明是那样轻缓的从倾城的嘴里吐出,为什么听在我的耳边却是阵天般的声响?这一连串的问话,一时间,真的把我给惊得有些不知今昔何昔了。望着对面那张从容而笑的双眸,我竟无法怀疑这些话的不真实性。也就是说,我丝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倾城所说的话。是我对倾城没有丝毫的防备?还是,我在潜意识里早就有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可能性?之前不过是存于心底,而现在,倾城等于是帮我说出了积存于我心底已久的话?
只是,不管是哪一项,这真相,都足以让我震惊。怎么会不伤心呢,自己出谋划策的为那个人,他却一二再再二三的把自己放在一步步走好的棋子里。我咬牙,西楼黯,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想起倾城的一句话,他说,“若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么,便放开了去做吧。最起码,有了能力,才可以保护自己珍惜的,想护的人。”倾城说这话的时侯,脸上一派悲凄。我想,他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人吧,一个他所珍惜在意却又未能守护得了的人。
他——可是不想我重复他的倒辙么,以他自己的经验?
或许,是吧。只是,不管怎样,我应该是谢谢他。谢谢他无意中点明了一些东西,谢谢他对我那一点点的单纯的关怀。
吱哑一声,宫门,在我进去后的一瞬间又关闭了。隔绝了商贩的吵闹,桃花林中的只为君来,朴实的老百姓,将整个的红尘俗世分为了两重天。无疑,整皇宫内院便是那个小的一方世界。而我,我的归宿又是存在于哪个地方?我一步一思量的往月华殿走去。或许,正如同若惜非若惜般,我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云心然,而不是凤家的若惜?心底愈加的冷凉,如是,即然没有——又何来存在之说。
莫名的,在这一刻想起了那个雪天与我谈禅论道的云若大师。那个送我随心且随缘的云若。他真的是如同书上所讲的能够提早洞查天机的人么?那么,他应当知我今世的路了吧。即送我随缘且自在,我,是否便应该照着这条路负着凤若惜的责任走下去?还是——我甩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而退?
路依旧在脚下,仍旧要一步一步的走好。凤若惜也好,云心然也好,这一生的路都是要走下去的。我知道我做不到如斯的洒脱,单单一个凤府,便是我最大的牵扯了。更何况,如今的我还有着贵为太子妃——迟国十一代准皇后的身份?
就在我一路悲春伤秋的时侯,孰不知我的落梅阁内已经是被某人乱成了一团。立在院门前,远远便听到里面的吼声以及宫女太监们的——哭喊求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