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袭窗台雨侵楼,凉樽苦酒络千愁。
遍挥霜笔意难递,频吟瘦诗恨怎收。
谢菊今时杳影迹,落英何处觅温柔。
花痕染作伤心泪,犹忆枝前一季羞。
抬笔,起笔。落笔,一式呵成,绝无拖泥带水的挥毫而作——
西国的皇宫里,一个男子正在落落而立,手起笔落的一笔一笔的勾画着一笔又一笔的画像。只是,任凭他怎样的去努力回忆,费尽心思的去寻找,那个女子,仍旧的就这样消失了。
——上天入地皆不见。
初初听到的那一瞬间,他正在早朝。记得那一日,有下臣上报,以及诸臣响彻大殿的声音——
“迟国新封皇后畏罪自尽,而皇帝大痛之下无心朝政,正是我国大举进攻之时。”
新封的皇后?
他眉一挑,此时的他尚未想到这个所谓的新封皇后便是惜儿。直到另一个臣子的声音又相继传入他的耳中——
“哎,听说那个凤大将军可惨了。老年丧妻,继尔失女。恐怕也没什么能力了吧。”
凤大将军的女儿……那么,不是惜儿?
惜儿……惜儿……
“惜儿怎么了?”
蓦的一抬头,在庄严的早朝大殿上,他失声的叫出声。
“咳……咳……”
身后,是两声值殿太监的提醒声。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定要知道,他们所说的,畏罪自尽的,不是他的惜儿,是的吧?
惜儿——
假若当初,不是为了令惜儿好好的活下去,那么,他何致于放手?
假若当初,不是以为西楼月会好好的照顾惜儿,那么,他怎会放了惜儿?
假若当初……
只是,太多的假若都随着下面的一声回报被完全打散——
“回吾皇,您所询的惜儿可是那凤家若惜?不错,她便是新后……”
随着这一声的落定,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眼前的大殿化成了森罗阎王殿,阴风溢起,直冷透人心。他的惜儿,就这样走了么?不对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那样一个聪慧的女子,怎么会畏罪自尽呢?以惜儿的聪明,假若想做一件事,定该会瞒过所有人的,包括西楼月以及——自己。
——可是,这次,为什么会是这般的结果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想不通,脑袋一阵阵的疼痛。可是,却又不能不想。事关他的惜儿呵。他把自己关在那个小院不吃不喝三天,面前放着的是迟国的一切的资料,封后、凤来仪的大闹、惜儿的获罪包括——他们那晚的宫变。
他静静的看,绞尽脑汁的想。总是觉得惜儿的罪认的太快,态度有些令人生疑。可是,疑点在哪,他却又是实实的看不出。上面白纸写字确认着,凤若惜确实死了。迟国的皇后没了,西楼月七日不早朝,整个的人都垮了。
看到这里,他整个人的身上浮起一抹嗜血的笑——
西楼月,你垮了么?
活该吧。
你怎么可以让惜儿落得如此地步?我是不知这其中的因由,但是,以惜儿的性子,她会去做这些吗?她不会的。只是因为——
——她不屑。
是的。那个皇宫,她不屑。那个后位,她不屑。所以,她又怎会为了这些而去挺身走险?即使她去做,以惜儿的能力,会如此不堪一击么?会令你发现的如此轻易么?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西楼月,你竟是这般的不了解惜儿么?竟以这样的理由便将她下罪。西楼月——你该死。
这是无非也就是倾城的恨意。他以为,为了惜儿,他可以与迟国永世交好。只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惜儿是那般的善良,不喜欢战争。那么,他便依了她。可是,现在惜儿走了。那个国家没有惜儿了。那么——
西楼月,余下的,便只是我们两个男人的战场了。是吧?
“主子,前面有家客栈,先休息一下再赶路吧。人能够支持,马也不成了。”
一名手下小心再小心的望向前面一路率先急驰的冰隐。这几天这个主子似是换了个人般的拼命,据说就是为了一个被捉的女人,那个秋桐口中的主子。
他真的,不是,是他们大家都真的很好奇——
那是怎样一个女子?竟然能够让他家以淡然著称的脸皮尽改?那一日他们救了那个小丫头后,在主子的一声不好之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可是,还是晚了。到了那个小院落,只见得在深夜中一片凄寂,而后,漫天的大火更是硬生生灼了主子的心。
火光中,只见得人影绰绰。待得他们赶急,便见得绝杀楼二当家正在与一个女子对峙。叶二娘一脸的戾气,而相反,那女子却是周身安祥,面对杀气逼人的宝剑却是丝毫不惧,仅只是以一双明媚大眼淡然的看着对方。
——好一个临危而不惧的女子。
单凭这副气度,便让甫看到的他们几个在心中暗暗赞了下。这个女子不简单,也难怪他们的主子能够如此用心了。几个人在漫天的火光中偷偷交换一个眼色,各各都是欣慰的无声一笑——
终于不用担心无颜去见老主子了呵,他们的主子终于有了心上人了。
“主子,怎么办?”
很明显,叶二娘定是也看到了他们的到来。剑尖一挺,已是直直抵上了对方纤细的脖颈。恨得冰隐银牙直咬,他的惜儿,他想宠在心底护在手心的惜儿,竟然被人拿剑抵着,你说,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急,如何不心疼?
可是,气归气,这会的情形,饶是冰隐这般的人物,竟也没了计可使。要知道这世间事皆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呵。正待与叶二娘对峙时,对面突然的破空而出了两个人,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男孩口中大叫着惜姐姐直向着对方扑去,随后的一人手持拂尘紧随其后。
——他们的轻功是不错。可是,叶二娘的剑更快啊。
冰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狠狠大瞪向空中的两个人,完全忘记了人家可是帮他来救人的——可恶。哪里来的两个人,竟然乱他的计划。惜儿若是没事便罢,事后哪怕是伤了一根头发他都要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事急突变,叶二娘本已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冰隐会回来的这般快。急切间便拉了我作法码,她知道,以冰隐连夜奔波就为那个丫头的行为,他对我,不管是哪一种情感与心思,都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剑尖抵上我,她在赌。看到冰隐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精光,她知道她赢了。
这个冰隐,分明的便是很在意很在意这个凤若惜的吧?
一如……那个人。
想起那个人,叶二娘的手一抖,剑尖一个不稳,轻轻的在我的脖颈上划了一道。细小的血珠沁了出来,顿时,一股鲜血的味道在空中四散了开去。看看手中的剑,想想因了剑下的这个人自己所受到的诸般冷遇,叶二娘恨不得这一剑就立时刺了下去。可是……可是……
想她出来时,那个人下的令——
——毫发无伤。
是的。他说的是毫无伤的给我带回来。
然后呢?
然后,下一句,呵呵,心底浮起一股苦那一句,她记得最清楚——
她记得那话,那声音。话,是那般的无情,声音,是那般的清冷,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那话,是这样说的,他说,若是令我看到她身上的半点伤痕,那么,叶二娘,你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