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罗浮宫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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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抱头鼠窜

翎荨儿大喜,道:“谢谢你!谢谢你!”忽听得嗤的一声轻响,鬼王狂笑声中,马头已经落地,鲜血急喷。翎荨儿连日疲乏,这时惊痛之下,竟又晕了过去。

待得悠悠醒转,便闻到一股肉香,她肚饿已久,闻到肉香,不自禁的欢喜,但神智略醒,立即知道是哪马在惨遭烤炙。一睁眼,只见鬼王和洛俞琤坐在石上,手中各捧了一大块烤得焦黄的烧肉,正自张口大嚼,石旁生着一堆柴火,一根粗柴上吊着一只马腿,兀自在火上烧烤。翎荨儿悲从中来,失声而哭。

鬼王笑道:“你吃不吃?”

翎荨儿哭道:“你这两个恶人,害了我哪可怜的马儿,我……我……!”

洛俞琤好生过意不去,歉然道:“翎姑娘,这雪谷里没别的可吃,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若果我们日后能走出去,我定陪你十匹这样的好马。”

翎荨儿哭道:“你这个恶贼假装好人,比老贼还要坏,连一只畜生都不放过。我恨死你,我恨死你。”

洛俞琤无言可答,要想不吃马肉罢,实在是饿得难受,心道:“你便恨死我,我也不得不吃。”张口又往马肉上咬去。

鬼王口中咀嚼马肉,斜目瞧着翎荨儿,含含糊糊的道:“味道不坏,当真不坏。嗯,过几天烤这小妞儿来吃,未必有这马肉香。”又想:“吃完了那个妞儿,只好烤我这个乖徒孙来吃了。这人很好,吃了可惜。嗯,留着他最后吃,总算对得住他。”

两人吃饱了马肉,在火堆中又加些枯枝,便倚在大石上睡了。

洛俞琤朦胧中只听到翎荨儿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心中突然自伤:“鬼王杀了一匹畜生,她尚且如此,这么哭个不住。我活在世上,却没一人牵挂我。当我死时,看来连这头牲口也还不如,不会有谁为我流一滴眼泪。”

睡到半夜,洛俞琤忽觉肩头被人推了两下,当即醒转,只听得鬼王轻声道:“有人来了!”

洛俞琤一惊,但随即大喜,心想:“既然有人能进来,咱们便能出去。”低声道:“在哪里?”

鬼王向西首一指,道:“你躺着别作声,敌人功夫很强。”

洛俞琤侧耳倾听,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持刀在手,蹲低身子,突然间如箭离弦,悄没声的窜了出去,人影在山坡一转,便已不见。

洛俞琤好生佩服:“这人的武功当真厉害。如果师父在这里的话,和他相比,师父定然及不上他。”一想到葛腾龙,不觉又悲上心头,那堪用言语来形容。

静夜之中,忽听得当当两下兵刃相交之声。两声响过,便即寂然。过得好半晌,又是当当两声。洛俞琤料知鬼王偷袭未成,跟敌人交上了手。听那兵刃相交的声音,敌人武功似不在他之下。

接着当当当当四响,翎荨儿也惊醒了过来。山谷中放眼尽是白雪,月光如银,在白雪上反映出来,虽在深夜,亦如黎明。

翎荨儿向洛俞琤瞧了一眼,口唇一动,想要探问,但心中对他憎恨厌恶,又想他未必肯讲,一句问话将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忽听得当当声越来越响。洛俞琤和翎荨儿同时抬头,向着响声来处望去,月光下只见两条人影盘旋来去,精铁交鸣之声直响向东北角高处。

那是一座地势险峻的峭壁,堆满了积雪,位于白塔的后面,眼看绝难上去,但两人手上拆招,脚下毫不停留,刀光剑影的闪烁下,两人竟斗上了峭壁。

洛俞琤凝目上望,瞧出与鬼王相斗的那人身穿道装,手持一把金算盘,正是“金银铁铜”四老之一,不知他如何在雪崩封山之后,又会闯进谷来?

翎荨儿随即也瞧见了那道人,大喜之下脱口而呼:“是萧叔叔,萧远山叔叔到了!爹爹,爹爹!我在这儿。”

洛俞琤吃了一惊,心想:“鬼王和那老道相斗,看来一时难分胜败。她爹爹倘若闻声赶来,岂不立时便将我杀了?”忙道:“喂,你别大声嚷嚷的,叫得再雪崩起来,大家一起送命。”

翎荨儿怒道:“我就是要跟你这小贼一起送命。”张口又大声叫喊:“爹爹,爹爹,我在这里!”

洛俞琤喝道:“大雪崩下来,连你爹爹也一起埋了。你想害死你爹爹不是?”

翎荨儿心想不错,立时便住了口,但转念又想:“我爹爹何等本事?适才大雪崩,旁人都转身逃了,萧叔叔还是冲进谷来。萧叔叔既然来得,我爹爹自也来得。就算叫得再有雪崩,最多是压死了我,爹爹总是无碍。这老贼如此厉害,要是他将萧叔叔杀了,我要求死也不得了。”当即又大声叫喊:“爹爹,爹爹,我在这里。”

洛俞琤不知如何制止才好。抬头向鬼王瞧去,只见他和那老道‘金算子’萧远山斗得正紧,银月刀幻成一道绚丽的光华,在皑皑白雪之间盘旋飞舞。

萧远山出招并不快捷,但每次都将算盘抡的浑圆,守得似乎甚为严密。两大高手搏击,到底谁占上风,洛俞琤自然看不出来。

只听得翎荨儿不停口大叫“爹爹”,叫得几声,改口又叫:“师哥,师哥!”

洛俞琤心烦意乱,喝道:“你再不住口,我把你舌头割了下来。”

翎荨儿道:“我偏偏要叫!偏偏要叫!”又大声叫:“爹爹,爹爹,我在这里!”但怕洛俞琤真的过来动手,站起身来,拾了一块石头防身。过了一会,只见他躺在地下不动,猛地想起:“这个小贼被穿了琵琶骨,算是废人一个,我何必怕他?”接着又想:“我真蠢死了!那老贼分身不得,我怎不杀了这小贼?”举起石头,走上几步,用力便向洛俞琤头上砸了下去。

洛俞琤虽然手臂无力,但身法和武功俱在,可这时翎荨儿猛然发起攻击,根本无法抵抗,只得打滚逃开,砰的一声,石头从脸边擦过,相去不过寸许,击在雪地之中。

翎荨儿一击不中,俯身又拾起一块石头向他掷去,这一次却是砸他的肚子。洛俞琤缩身打滚,施展场地有限,喀的一声,正好砸中了他穿琵琶骨的血洞,只痛得他长声惨呼。

翎荨儿大喜,拾起一块石头又欲投掷。洛俞琤眼见自己已成俎上之肉,任由宰割,给她这般接连砸上七八块石头,哪里还有命在?当下也拾起一块石头,喝道:“你再投来,我先砸死了你。”见她又是一石投出,当即滚身避过,奋力将手中石头向她掷去。

翎荨儿向左闪跃,石块从耳边擦过,擦破了耳轮皮肉,不由得吓了一跳。她不敢再投掷石块,回身拾起一根树枝,一招“老牛推磨”,向洛俞琤的肩头刺到。她剑法家学渊源,甚是高明,手中所执虽是一根树枝,但一枝刺出,去势灵动。

洛俞琤纵然全身完好,剑招上也不是她敌手,眼见树枝刺到,斜肩闪避,翎荨儿剑法已变,托的一声,在他额头重重的戳了一下。

这一下她手中若是真剑,早已要了他的性命,但纵是一根树枝,洛俞琤也已痛得眼前金星飞舞,虽然他曾用树枝跟江洋大盗风波恶比斗,去了风波恶的性命,但此时非与彼时,当时他用的‘躺尸三式’是何等的凌厉,这会儿怎能用在翎荨儿身上?

翎荨儿骂道:“你这恶贼一路上折磨姑娘,还说要割了我的舌头,你倒割割看!”提起树枝,往他头顶、肩背一棍棍的狠打,叫道:“你叫你师祖爷爷来救你啊!我打死你这小恶贼!”口中斥骂,手上加劲。

洛俞琤知道用自己平常的招式跟本无法抵挡翎荨儿凌厉的攻势,但使出老丐教他的‘躺尸三式’又怕伤了翎荨儿,也只有伸臂护住颜面,顷刻间头上手上给树枝打得皮开肉绽,到处都是鲜血。

他又痛又惊,突然间使劲一抓,抢过树枝,顺手扫了过去。翎荨儿一惊,闪身向后跃开几步,拾起另一根树枝,又要上前再打。

洛俞琤见翎荨儿猛追猛打,一时没了主意,突然急中生智,忙叫道:“快给我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脱裤子了!”嘴里叫嚷,双手拉住裤腰,作即刻便要脱裤之状。

其实两人衣衫都较单薄,上次经翎骆天的箫音迷乱之后,本就衣不蔽体,洛俞琤将大部分衣服,包括鬼王身上的那件斗衣都给了翎荨儿,此时只穿一件褴衣和一条长裤,顺手便能脱了下来。

翎荨儿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脸去,双颊羞得飞红,心想:“这恶贼一路上是我受尽了凌辱,无恶不作,只怕真要用这种坏行径来羞辱于我。”

洛俞琤叫道:“向后退五步,离开我越远越好。”

翎荨儿一颗心怦怦乱跳,果然依言向后退出五步。洛俞琤大声道:“我裤子已经脱下来了,你再要打我,便过来罢!”

翎荨儿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纵身跃出丈余,跑到白塔底下,心慌意乱之下一个踉跄,脚下一滑,摔了一交,急忙爬起便奔,哪还再敢回头。

洛俞琤其实并未脱裤,想想又好笑,又自叹倒霉,适才这顿饱打,少说也吃了三四十棍,肩膀被小石砸中之后,痛得更是厉害,心想:“若不是耍无赖下流,这会儿多半已给打得断了气啦。我姓洛的堂堂男儿,今日却干这等卑鄙勾当。唉,当真命苦!”

此时,凝目向峭壁上望去,只见鬼王和萧远山已斗上了一座悬崖。崖石从山壁上凸了出来,凭虚临空,离地少说也有七八十丈,遥见飞冰溅雪,从崖上飘落,足见两人剧斗之烈,料想只要谁脚下一滑,摔将下来,任你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

洛俞琤抬头上望,觉得那二人的身子也小了许多。两人衣袖飘舞,便如两位神仙在云雾中飞腾一般。

天空中两头兀鹰在盘旋飞舞,相较之下,下面相斗的两人身法可快得多了。

翎荨儿躲在白塔下面又大声叫喊起来:“爹爹,爹爹,快来啊!”她叫得几声,突然东南角上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翎侄女吗?你爹爹受了点轻伤,转眼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