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鲸鱼女孩池塘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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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本来只有赖德仁、小倩、我和6号美女四个人要去,但蚊子和慧孝也想去,蚊子去了苍蝇也会跟,所以又是七个人。

我们约好早上11点出发,但一辆车不够坐。

原本苍蝇自告奋勇要骑机车,但他的机车在出发前突然坏了。

最后决定由我骑机车载6号美女,其它五个人坐车。

约好在曾文水库入口处附近的餐厅碰头后,赖德仁先开车走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让我很担心呢。’

“真的很抱歉。”我说,“妳论文口试过了吧?”

‘上礼拜就过了。’她点点头,‘所以现在没什么事。’

“我后天要口试。不过妳不用担心,我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她笑了笑。

距离上次见到6号美女,又是八个月过去了。

但6号美女始终是6号美女,什么都没改变。

既不会变成5号,也不会变成7号。

她始终是我心里面,停在永恒瞬间的6号美女。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口试吗?’

“抱歉。”我赶紧发动机车,“请上车。”

‘走吧。’6号美女坐上机车后座后,轻轻拍了我头上的安全帽。

这段路开车大约一个钟头,骑机车的话,大概得多花20分钟吧。

6月中的天气虽然有点炎热,但过了左镇后有明显的爬坡山路,日照减弱了些,人变少了、树变多了,而且徐徐的凉风吹拂过全身,令人感觉神清气爽。

原本我和6号美女还会简单交谈几句,后来我完全没听见她的声音,而且靠在我背部的重量似乎变重了。

我略转过头,发现她已闭上双眼,右脸枕着我的背。

啊?6号美女竟然睡着了。

我减慢骑车速度且尽量维持等速,上身略微前倾,双手紧抓着手把。

小心翼翼维持平衡,并支撑着她的重量。

只剩30分钟的车程,我骑了将近50分钟。

快到约定的地点时,我在路旁缓缓停下车,转头看了看6号美女。

她依然睡得很安详。

即使已停下车、熄了火,我还是维持骑车时的姿势,双手握紧手把。

五分钟后6号美女的手机突然响起,惊醒了她。

她接听后只说了一句‘我让他说’,便将手机递给我。

‘你搞屁啊!摔下山谷了吗?’赖德仁几乎是大叫。

“是啊。现在还在半空中呢。”我说。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又大叫。

“在你们下方200公尺处。”

‘是指距离?还是指海拔?’

“一分钟内就到了。”我挂上电话,将手机还给6号美女。

“我们走吧。”我笑了笑,“要坐好喔。”

‘嗯。’6号美女也笑了。

我发动机车,30秒后就到了约定的餐厅门口。

赖德仁他们12点就到了,而我和6号美女12点45才到。

我们七个人在这里吃中饭,这是家专卖水库鱼料理的餐厅。

水库鱼的肉质特别鲜美,不管煎炒煮炸,只要具有一般的厨艺,便能做出一道道美味的料理。

饱餐一顿后,我们再进入曾文水库,直接到大坝附近的两层楼凉亭。

凉亭就在水库边,四周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风景非常美。

赖德仁带了泡茶的茶具和一台使用酒精加热的虹吸式咖啡机,我们便在凉亭二楼,边聊天边泡茶喝咖啡。

我们七个人很久没同时聚在一起了,因此聊起天来话题特别多。

小倩和蚊子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小倩在台南、蚊子在高雄。

蚊子今天特地到台南来。

赖德仁和苍蝇两个多礼拜前通过口试,6号美女上礼拜通过口试。

而我则是后天要口试。

至于慧孝,目前念研一,也在本校。

‘绣球。’

“嗯。”我站起身。

‘嗯?’

“妳不是想在四周走走?”

‘你怎么知道?’

“我也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啊。”

‘胡说。’她笑了。

我和6号美女准备走下楼,赖德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千万不要跳湖殉情啊!’

然后他哈哈大笑,其它人也跟着笑。

真是自以为幽默的笨蛋。

走出凉亭,我和6号美女沿湖边漫步。

‘你刚刚真的是预感吗?’她问。

“勉强算是。”我说,“我彷佛听见妳在心里默念:我想听到一声6号美女。”

‘我真的有默念呢。’她笑了。

“恭喜恭喜。”我说,“妳的超能力还在。”

‘真不好意思。’她说,‘你骑车时我竟然睡着了。’

“没关系。”我说,“妳昨晚没睡好吧。”

‘嗯。’她点点头,‘我昨晚几乎没睡,一大早又从台北赶来。’

“为什么没睡?妳口试过了应该没什么压力了啊。”

‘傻瓜。’她笑了,‘因为担心你呀。’

“喔。”我应该脸红了,“真是抱歉。”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以后做什么都好,但千万不要写诗。’

“为什么?”

‘你的诗很可怕。’她笑了,‘会让人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搔了搔头,‘抱歉。’

‘呀?’她注视着我正搔头的手,似乎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我把手放下。

‘你的手让我看看。’

我向她摊开双手后,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因为两只手掌中央各横着一道暗红色印子,像是烙印。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

“可能是骑车时太用力握紧手把吧。”我说。

‘嗯?’

“那时妳在睡觉,我怕妳跌下车,所以双手紧握手把。”

‘哦。’她说,‘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睡着后,做了个梦。’她说。

“什么梦?”

‘我梦见躺在海上,只见湛蓝的天空点缀朵朵白云,微风徐徐吹来。

我觉得全身放松,恬静又舒适,有一股很安心的感觉。’

“躺在海上不会沉吗?”我问。

‘梦境里是没有逻辑的。’

“抱歉。”我说,“那妳终于明白了什么?”

‘绣球。’

“是。6号美女。”

‘因为你双手紧握手把,所以我不会沉。’她微微一笑,‘而你,绣球,你就是那片海。’

“啊?”

‘你就是那片海呀。’

6号美女又强调了一次,然后笑得很开心。

我静静注视着她,心里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6号美女,我一定会变成真正的海。

然后妳就可以一直这么开心,直到长命百岁。

我和6号美女再走回凉亭时已是五点,大伙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回程时依然是赖德仁开车,我骑机车载6号美女。

约好在东丰路的简餐店碰头,我们七个人又一起吃晚饭。

吃完饭后,蚊子要回高雄,赖德仁和小倩去还租来的车。

6号美女晚上在慧孝那里过夜,明天还是一大早回台北。

‘那我呢?’苍蝇问。

‘你去机车行看机车修好了没。’蚊子说,‘你让学长骑那么久的车,回去后给我好好反省。’

赖德仁开车先让蚊子在火车站下车,经过机车行时让苍蝇下车,然后在慧孝住处楼下让慧孝下车,最后把车子开去还。

慧孝下车时,我和6号美女已在那里等了10分钟。

‘学长。’慧孝说,‘你和学姐说说话,我先上楼。’

慧笑留下半开启的铁门后便上楼。

我告诉6号美女明天一早我送她去坐车。

她坚持不让我送,要我好好睡觉准备后天一早的口试。

‘绣球。’

“是。6号美女。”

‘口试要好好加油哦。’

“嗯。”我点点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

她挥挥手,说了声晚安后,转身走进铁门内。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口试一定会很顺利,请妳不要担心。”

‘嗯。’

她笑了笑,然后缓缓关上铁门。

我的口试果然很顺利,论文的问题也不多。

大约只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论文定稿。

交出论文定稿、办好离校手续、领了毕业证书,我终于毕业了。

把住处和研究室里的个人东西打包整理后,再一起搬回老家。

一个月后,在最炎热的8月中旬,我剪了个小平头,入伍当兵。

役期约18个月。

新训结束后,我分发到南部某机场的炮兵部队。

我隶属于空军,伙食比陆军好,这算是很幸运。

赖德仁是工兵排长,在燕巢服役,也算不错。

苍蝇则在东沙群岛当兵,那里空气好、海干净,又几乎无人烟。

那是保育类动物绿蠵龟比人还多的地方,他可以在那里好好反省。

部队里严格限制手机的使用,也不太可能上网。

我只能利用放假离营时,打手机跟6号美女说说话。

偶尔我也会回系上研究室借学弟的计算机上网。

但在当兵期间,我几乎没在BBS上遇见过6号美女,反而经常遇见sexbeauty。

‘当兵的作息很正常,你一定很健康。不像我,又感冒了。’

sexbeauty的水球。

“喔。”我叹口气,回了水球。

‘我现在喉咙很痛呢。’

“我有种很神奇的方法可以治疗喉咙痛。”

‘真的吗?’

“去去!喉咙好!”

‘这是?’

“这是我跟哈利波特学来的咒语。妳现在喉咙应该好多了。”

‘什么?’

“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掉窗口,准备回营。

当兵的日子算枯燥,而且还有压力。

偶尔会考试,考试通常是看着幻灯片上的飞机外型,然后迅速分辨出敌机和友机。

敌机临空时怎么办?

就开炮啊,难道是拿出白旗拼命摇晃吗?

竟然也会问这种问题,我很担心退伍后智商严重降低。

有次实弹演习时,靶机一临空,各炮兵单位便劈里啪啦一阵猛打。

在交叉火网下,靶机终于被击落。

这不容易,因为靶机其实只有半个人大小。

最后判定是由我隶属的单位击落靶机,我爽翻了。

这代表我将有两天的荣誉假。

我决定抽出一天时间到台北找6号美女,她也答应了。

6号美女毕业后就马上工作,但这两天荣誉假都在上班时间。

为了不影响6号美女上班,我请她下班后再赴约。

我们约在台北101信义路门口。

那时离退伍还有两个多月,而101才刚开幕一个月。

我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到了101,时间还早,6号美女还没下班。

台北的天空是灰白色,也许刚下过雨,或是即将下雨。

我绕着这栋世界第一高楼的外围走了一圈,沿途几乎都仰着头。

101的外观好像是把很多个免洗杯迭起来的形状。

6号美女说的没错,我的比喻果然很糟。

六点左右,6号美女打电话说她下班了,但坐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

我停止四处乱晃,站在101信义路门口等。

但现在是冬天,又湿又冷的天气站在户外很难受,等了20分钟后,我又开始走动,试着用步长估算101门口的广场面积。

‘绣球。’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6号美女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当了一年多炮兵,早已听惯了炮声隆隆。

即使再大的巨响,也无法使我动摇。

但6号美女这一声‘绣球’,却让我整颗心脏几乎快从嘴里跳出来。

‘绣球。’她又说。

“是。”我立正站好,“6号美女。”

‘我又不是你的长官。’她笑了。

“抱歉。”我很不好意思。

‘广场的面积多少?’

“嗯?”

‘你刚刚不是用步长在估算广场面积吗?’

“我已经忘了走了多少步。”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计算广场的面积吗?’

“不。我只是来见妳一面。”

‘然后呢?’

“我已经见到妳了,也知道妳很好。所以我应该可以走了。”

‘傻瓜。’她笑了笑,‘先进去吃饭吧。外头很冷。’

6号美女应该没变吧,至少不像我印象中台北美女的样子。

印象中台北美女不管再冷的天,依然是短衣窄裙,昂首碎步。

但她还是穿着大学时代那件有套头的厚外套,双手插进外套口袋。

我突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我们在地下室的美食街吃饭,人潮很拥挤。

想起6号美女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我觉得很不安。

‘你怎么了?’她问。

“很抱歉。”我说,“这里人这么多。”

‘没关系。’她说,‘我刚刚在洗手间把隐形眼镜拿掉了。’

“嗯?”

‘所以现在我眼前的世界只有线条柔和的你。’她笑了笑。

“6号美女。”

‘是。绣球。’

“再两个多月我就退伍了,退伍后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嗯。’她点点头,‘我相信你。’

“我一定会更大、更深,这样妳的世界才会更辽阔。”

‘嗯。’她笑了起来,眼睛闪亮着。

当兵可能让我变笨,也可能让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有件事既不会变也不会忘。

那就是6号美女仍然是鲸鱼,而我依旧想成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