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三天就过去了,看到军营中忙碌的身影,闻到不时飘过来的酒香,我竟一阵胆怯。
当那一轮如血的残阳缓慢落下去的时候,军中主要将士都整装出去迎接那个男人,我跟在队伍的后面,趁没人注意的当儿,溜了出来。
我一个人躲在帐中睡觉,即使呆坐着,我也不愿意出去见他,我觉得与他见面就是一场灾难,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如果可以我希望与他永世不相见。
他让我想起那寂寞孤清的一个月,他让我想起那个孤独彷徨的深夜,是他将我遗弃在一边,是他将我的尊严践踏,躺在床上,那一幕幕总在脑海回荡,心中竟然还有怨。
夜色一点点浓了,酒的香味越来越浓,躺在床上的我却越来越有精神,翻来覆去终是睡不着,起来居然也坐立不安,他真是一个魔鬼,还没有见面就开始折磨我了。
我以为宴会那么多人,少我一个应该没人发现,谁知沧祁这厮却三番两次派人来找我,我只好装作病歪歪的样子,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肯出席。
这样说也挺有效,居然好一会没有人来烦我,看来我又逃脱一难了,正在沾沾自喜间,“嗒——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我凌乱的思绪打断,我没想到沧祁居然跑了回来。
“枫儿,你哪不舒服了?”他的声音竟带着关切带着焦虑,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是如此柔和,像极父皇与娘曾经温柔的问候。
听到如此温柔声音,对上如此关切的目光,鼻子不禁有点酸,许是我内心还很渴望疼爱。
“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头晕,留在营中休息而已,你赶紧回去了,毕竟四王爷身份尊贵。”
“你的身体比招待他要重要得多。”他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真的没有什么事,休息一会就好了。”我怕他留多一会,会发现破绽,但他的话还是让我的心为之一暖。
“还没有什么事?我看你眼睛都红了,我已经叫了军医过来了,他现在就在帐外,我马上叫他进来为你诊断。”
“不用了——”我连忙制止他,可惜我话音刚停,他已经领了李军医进来,我只能作罢,他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用与我商量,自以为是。
李军医帮我把了一下脉,然后疑惑地对沧祁说:“少将脉象平稳,不像有病。”
被人当场戳穿,我脸一红,看来修炼还不到家。
“好,劳烦军医。”他客气地送军医出去,但转身进来后刚才柔情似水的眸子已经变得如利剑一般冰冷。
“为什么要装病?”他的声音让我感到寒冬已经到来了。
“我没有装病,我真的是觉得头晕。”我心虚地说。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如果你是真病,我冤枉你,你早拔剑对着我了,怎会像现在这样理不直,气不壮的?”
他似乎很了解我,在他面前我真的是无所遁形。
“说,为什么?”他严肃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的挺吓人,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敢抬头,怪不得军中的将士那么害怕他。
“我这人贪杯,我怕呆会喝醉,你又会像上次那样扒光我的衣服。”我还是说了慌,并且这个谎言似乎还挺贴切。
看来我道行渐渐高了,已经做到说谎脸不红,心不跳,人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坏的。
听我这样说,他笑了,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全消褪了,剩下暖暖的柔光。
“傻丫头,我不会的了,别怕。”他亲昵地抚摩着我的头,我乖巧地定定站在一旁,这个时候,我可不想惹他。
好一会,他才对我说:“枫儿,我们出去吧,天涵说想见见你。”
天涵?他叫得可真亲热,看来他们的关系非一般,果然人与群分,物以类聚。
“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身材不好,脸蛋不漂亮。”
“谁说我的枫儿身材不好,脸蛋不漂亮?”
这话明明是他说的,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我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他脸皮真厚,居然又对着我露出那个迷死人的微笑,我只好苦笑,而他却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往外走,他手心的热量传到我全身,让我浮躁的心定了下来。
到了有人的地方,他机警地将手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俩人平时躺在一起,随意惯了,这一路走来,我居然没有推开他的手,长此以往,真不是办法。
我要怎样做才能离开他的魔爪呢?但与他一个躺在一起,又明显比与一堆人躺在一起方便,起码洗个澡也有人把把风,去到其他营帐似乎就没有这种好处了。
唉!如果我是男的多好,我越来越厌倦自己是女儿身这个事实,看着他健硕的胸膛,高大的身躯,我更讨厌矮小的自己。
“如果我是男子多好!”我不禁沉吟出声。
“不好,一点都不好。”他边说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只好紧紧跟上。
等到听到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闻到醉人酒肉香,我才惊觉我们已经到了,这路怎么那么短呢?心又无预兆地猛跳起来,他明明与我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心还是那么忐忑那么不安?
不行,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怯意,是他冷落我在一旁,是他新婚之夜弃我而去,要怕也是他怕,要忐忑也是他忐忑。
于是我挺直腰杆,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进去。
“枫儿,似乎你比我还气派,你的头昂那么高干什么?胸还那么挺,你生怕他们不知道你是女人啊?”沧祁在我耳边小声地嘀咕,但脸分明露出戏谑的笑,我一听他这话,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情绪一下一落千丈。
这死男人,莫非我上辈子杀了他全家?
我气呼呼地跟着他进去,因为生气,竟然忘了害怕。
但一进去就明显感觉到有无数目光“嗖”的一下全射向我,其中一道还特别寒气逼人,让我感觉前方有一把利剑对着我一样,一年不见,这男人的目光依然是那么冷,也许他是天生冷血的。
“这位小兄弟就是沧军第一勇士虞枫?”他开腔问我,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第一勇士不敢当,只是各位兄弟承让罢了。”我刻意压低声音,把头也压得低低的。
“虞少将不用自谦,你查奸细,诱敌深入又破城有功,即使在京城,你的大名我也如雷贯耳,只是我没想到那么勇猛的人居然是如此——”
他的话嘎然而止,我知道他肯定又想说我的身高了,现在我虽然比一年前拔高了很多,但如果与他相比,我还是显得矮小单薄,也难怪当初八营的兄弟不服我,他们都是一帮以貌取人的家伙。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明明是赞美的话,但却让人感受不到有丝毫的暖意,只不知道他的脸是否如当初那样冷如冰霜?
出于好奇,我禁不住抬头朝他望去,今天他身披华贵的紫衣,端坐在上方,显得严肃而冷峻。
最摄人的还是他的眼睛,寒冷而孤寂,孤傲而独立,让你看到心为之一颤。
他下巴的线条优美而刚毅,整张脸美得无懈可击。
看到我看他,他展颜一笑,冷冷的,没有温度的,但却如冬日寒梅顷刻间开放般动人心魄,又如冰雪瞬间融化那样震撼人心。
那寒冰一样的眸子有如深潭一样幽深,少了冰冷,多了深邃,将人的眼光吸过去,我不禁有点失神。
“虞少将——”也许是我的目光停留太久,也许我的目光太过于放肆,沧祁出言提醒我,但很明显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悦。
“这位少将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他双眼紧紧盯着我,我心咯噔了一下。
“我这张脸实在太普通,可能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而已。”我慌忙掩饰,并将头颅低下,早知他有印象,我就不将头抬得那么高了。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他的眼睛微微眯缝,似乎在脑海搜索什么时候见过我一样,看得我心头大骇。
“我从没见过王爷你,所以刚才才打量那么久,但王爷有没有见过我,我可不知道了。”我淡淡地回道。
“长得还不错,就是黑了点,像炭一般”一把脆声声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好听,但可惜带着傲慢。
我是黑,但还不至于像炭一般吧?这女人说话还真够客气,出口伤人,但这营中怎么有女子?
我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沧天涵身边就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脸如圆月,眼如秋水,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丝毫瑕疵,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倒也是个美人儿,尤其她笑的时候露出甜甜的酒窝很讨人喜欢,只是我不喜欢她那带着轻蔑的眼神,似乎这个世界就她最厉害。
看来我刚才真是“目中无人”她就坐在沧天涵的旁边,我竟然没有留意到,那眼睛只顾盯着沧天涵,真是汗颜。
莫非这是沧天涵的女人,这男人真是欲望无止境,来这里短短时日还要带着一个女人过来,真让人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