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侯府,书房。
小扣子,大男人也不能太小气的,是不是?哲森挺直了背,坐在书桌前,手持着茶碗,却不往嘴里送。
是。爷的心情难测呀!
小扣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堂堂如意侯的肚量总要比宰相再大一点,是不是?不然无端的被人笑话也不好。
是。
如果为难一个孕妇,传出去会让人唾弃的,对不对?也没道理为了一个恶劣的女人坏了自己的名声,对不对?更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的,要是一不小心害到自己的孩子就麻烦了。
爷,您说的都对。小扣子狗腿的说。
可她居然敢伙同其他男人背叛我……不给她一点教训,也未免太便宜她了。哲森咬牙切齿的。
小扣子机灵的不回答。
又过了半晌……
你说,她是不是专程来中原找我的呢?
我想不出霜珠来中原,除了找爷,还会有什么原因。
嗯!哲森满意的喝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想必她也后悔得想吐血吧!
爷,那您……打算怎么对霜珠呢?小扣子忍不住问。
匡当一声,哲森放下茶碗,天机……不可泄漏。
小扣子看一看爷,识趣的闭上嘴,其实心里满想反驳的。爷这是心中不定,不知该爱还是该打呢!
看什么看!哲森不满的一瞪眼,站起身,别跟着我。
是。小扣子乖乖的应声,探头看向爷消失的方向……那好像是去白庐的方向!
很奇怪的,如意侯府里的一角,居然是一大片草坪,草坪上居然还有一顶白色的穹庐。
霜珠环视四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马头琴、马鞭、狼皮的毯子……完全依蒙古人的习俗摆设的穹庐。这是他费心为她张罗的吗?看物品又不像,那些东西虽然保存得很好,但看得出用过很多年,而且很齐全,一时间也未必凑得齐。
这项穹卢的旧主人是谁?
她想问哲森,却没有机会。他也没有像在草原一样时时在她身边打转,事实上两天两夜了,他连看也不来看她一眼。
这也没什么,霜珠对自己说,可……
海棠,我现在很丑吗?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微微惆怅。
不,霜珠,你不丑。
真的吗?她不敢确定。
真的。海棠用力的点点头。
可……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还派了侍卫守在外头,限制她的行动,她又不是犯人。
霜珠,哲森供我们吃好的、住好的,这总不是坏吧?还有……你跑来跑去的不累吗?从草原到中原,一路跋涉,她可为霜珠担心着呢!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好好歇息的地方,你就安分的吃吃睡睡吧!
海棠可没霜珠想得那么多,她只务实想霜珠需要休养,至于哲森是否是想并吞草原的人……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吃吃睡睡?那我不变成母猪了?难怪他瞧也不瞧她一眼了。
可你现在是要生小猪仔的时候呀!海棠不知道霜珠的心思,还顺着她的话说。
霜珠不满的正要张口反驳
哈哈哈……
一阵放肆的笑声传入耳,哲森终于来了!
你笑什么?霜珠转脸,不悦的瞪向忽然现身打断她说话的人,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还用问吗?当然是笑你了。
我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哪有人把自己说成母猪的?不笑她笑谁?
还不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怀孕,她又怎变会玲珑身材不再?
我?他一愣,不禁失笑,你有没有搞错,你是不是母猪,和我有什么圆系?怎么可以赖到他头上呢?
啊!她捂住自己的嘴,不再说话。是啊!她早说了与他两不相干……
什么时候你说话变得吞吞吐吐了?他眉头一皱。
我去倒茶。海棠识趣的退下去。
我不说,也是怕被人卖了还不知道。霜珠低下头。
哈!你也知道怕被人拐了去卖?她不说便罢,她这一说可就让他想起这桩事情了,那你在大街上怎么随便就和陌生人走?太大意了。
那是别人好心,帮我介绍客栈。她忍不住辩解。这完全是两回事嘛!
万一他不安好心,劫财劫色,你可怎么办?出门在外,居然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才不会呢!她不以为然,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再说了,我和海棠可没什么财色可以劫。带在身上的黄金一路用来,也所剩不多了,至于色……我一个大肚婆,海棠也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女子,江南美女多得是,怎么也看不上我和海棠呀!
她也太天真了吧!眼光在她身上绕一圈,他似笑非笑的道:那倒未必。
什么未必?指什么?财?还是色?不知怎么的,她的身子微微前探,期待他的回答。
真是笨,连这都要问!没黄金,还有人呢!虽然她身材臃肿,但脸蛋细腻红润,加上即将为人母,别有一种风情。他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顿一顿,又补充一句,或许有人眼光差了点,看上你也说不定。
你……她顿时气结。眼光差才看上她?说得她一无是处似的。
好了,别忘了你现在怀有身孕,动气对胎儿不好。他满意的看到她发亮的眼眸,却装出勉强息事宁人的样子。没办法,谁教他是大男人呢!
你还知道叫我不要生气?她火大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惹我生气的人不是别人,可是你耶!
他也忍不住嘀咕,我还没说我的气呢!
她背叛他,还甩了他,他平生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若不给她一点教训,也未免太便宜她了;可好好教训她嘛……以她现在的状况,这样做又太没品。
你有什么好气的?我现在都落入你手里了,你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她冷哼一声。
该高兴的是你,他用不知好歹的眼光看她,现在给你吃好住好的,免去流落街头的命运……换作别人,都要高兴得笑掉大牙了。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天知道你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万一你利用你的子嗣来达成你的野心,我哭还来不及呢!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什么?他一愣,摸摸鼻子。利用他的子嗣来达成野心?他听不明白她的话。请你把话说清楚。
糟了,她一气之下说溜嘴了!
快说啊!他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握着拳,逼近她。
我……霜珠躲避他的目光。
我要知道全部,不可以有任何的隐瞒。哲森伸臂握住她的双肩,让她必须面对他,他的目光焦急的探索,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
可以完全告诉他吗?!她真的好想好想告诉他一切,她不想再一个人承担这些,可……
你……会对我的族人不利吗?她想要他的承诺。
他的瞳孔一缩,没有回答她,只问:为什么来中原?
我、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她愣愣的回答,没有撒谎。
那么我替你回答,你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你来了。他心一动,盯着她的眼眸清晰的道。
我没有……她想摇头否认,却一点气势也没有。
你有!他肯宅,胸中一时心花怒放。
我没有。她像被踩拜尾巴的猫,失控的大喊。
霜珠,你不要再逃避了。海棠正巧端着茶回来,本想放下茶碗就悄然退下的,可看到霜珠一心只为族人考虑,而不想想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开口。
海棠,你说。哲森脸上出现少见的严肃。
霜珠带着我离开草原,是因为她已经无法留在那片土地,族人们都说霜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邪恶异族人的血液,族人们都怀疑你会藉孩子并吞我们的土地……海棠一古脑的说了出来。想起霜珠百口莫辩的苦楚,想起这一路上的艰辛,海棠的鼻子酸酸的。
海棠……霜珠连忙想阻止海棠继续说下去,你退下。
海棠无奈的住了口,默默的退下,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霜珠,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呀!
老天,看来事情不是普通的复杂,哲森紧皱起眉头。难怪她刚才会问他会不会对她的族人不利。
哲森,你听我说,我的族人只是害怕,他们只是一时误会……霜珠抓住他的一手,急急的想替自己的族人辩解。
那个叫忽罕的家伙呢?他在哪里?该死的,他不是该在你身边吗?他居然由得别人欺负你?他义愤填膺的。
忽罕没有在我身边。她低道。
没有?他不可置信。她甩了他,不就是为了和忽罕在一起?
因为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跟他在一起。
啊?8该死的!他一拳打在旁边的桌上,桌上的茶碗连同桌子的一角都粉碎在地。
哲森……看到滚烫的茶水溅到他手上,她焦急的呼喊。那是海棠刚沏的热茶,不烫才怪。
呼……她捧起他的大掌,对着他手背上微微泛红的地方直吹气。
我没事,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心上,甩开她的手,他语带不满道:当初还说他是你的幸福,还说我是多余的……
霜珠双唇微张,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伸手勾住他的手指,牵着他的大手放在她圆圆的肚子上。
这是……他的心一下子被牵动了,掌心感觉到孩子的腿一蹬一踢,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孩子在打拳?
是的,最近经常这样,有时候还在里面游泳。
游泳?他一愣。
对,从这头到那头,她在圆圆的肚子上比画着,这是你我的孩子,这才是我的幸福。
呵!他和她的孩子。
他的四肢百骸暖暖的流过什么,目光紧锁着她凸起的肚子不放,按捺住喜悦,他又问:为什么?既然不是为了和忽罕在一起,当初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霜珠摇摇头,泪珠如断了线约珍珠。
唉!你……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他咬牙,好,我答应你,无论以后我决定如何处置你的族人,我都会事先征得你的同意。做这样的承诺,实在有违他的本意,可他要她安心的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你保证?她哽咽的开口,眼中闪烁着欢喜。
我保证。他高举一手,慎重其事的说。
因为……我要你离开。她看了他良久,猛地扑到他怀里。
笨!他眼底带着怜惜和责备,手指轻抚她的头发,如果我不走,谁敢欺负你?
你一定得离开,流言已经让我的族人失去理智,他们再也容不下你,甚至有人喊着要烧了你……
你以为他们能把我给烧了?真是异想天开。
可他们会疯狂的那样做,我……我怕你寡不敌众,也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一边是我的族人,一边是你,无论是谁受伤,我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别怕,那些都过去了,他低声的慰哄,拥得她更紧了,好半晌才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还傻傻的独自承受这些,简直是该骂。
忽罕说……她咬着下唇。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黑了脸,那个家伙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耳根子也太软了。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天哪!你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啊?他轻敲她的脑袋,难道你就有理由怀疑我?
不是……忽罕忽然回来,说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只为了得到我,还有……她急切的想解释。
真是莫名其妙,像我这样优秀到独步天下的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还得用手段吗?凭我的魅力,只要勾勾小手指……
她无奈的低喊,哲森……
好吧!不说这个,免得你又认为我是自大狂。他悻悻然的,其实要说自大,胡乱夸海口才是,如果是真的,怎么能说是自大?那叫陈述事实。比如他。
她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会和她扯这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你的魅力无穷,我早知道了。
他面露得意之色,你知道就好,所以呢……脸色又转为正经,我绝不可能如那家伙说的算计你,以及你的族人、那片大草原。
她望着他,心里滑过一股暖流,驱散了刚才的沉重和酸楚,不过……她还需要解一点点惑。
哲森,你为什么要来草原?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的说……我在中原过得太苦闷了,就随便走走、散散心,不经意就到了草原。
苦闷?她不明白。
想到他端坐马车上的高贵身姿,想到他说勾勾手指就有美女上前,想到中原的繁华市集……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有何苦闷。
真是太苦闷了,他借机向她大吐苦水,那些人们老是把我当杂耍猴子看!
呃?狐疑的看看他,他的外表和猴子也相差太大了吧!
老是追着来看我,还在背后说我的八卦,我比猴子还不如呢!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他顿一顿,你明白我的话吗?
我明白,她眼一眨,一本正经的,如果你连猴子都不如,那……这世上的人都去撞墙算了。
哈哈!我是说,没有人会那么注意一只猴子的行为,而我却无时不刻的被观察。我最讨厌他们净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我穿的衣服、我打了个喷嚏……偏偏不提我的文韬武略。真气馁。难道就没人注意到他的本事?
我想他们是喜欢你。所以才关注你,她柔声安慰。
不,他们是吃饱饭没事做,纯粹把我当消遣。他气呼呼的,还有,老有人想把自家的闺女或者妹妹塞给我,也不问我愿不愿意;所到之处,总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对我抛媚眼……
听起来他好像很受女人欢迎的样子。霜珠不禁微微苦恼。
最麻烦的是,太后这个老妖婆也喜欢为我牵线。虽然太后曾经答应过我,婚事由我自己拿主意,可……直接宣了我来陪膳,然后对面必定坐着几位未婚的姑娘。唉……
霜珠锁起眉头,很不喜欢那个中原的太后这样对他。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那么讨厌,毕竟太后的宣诏算是恩宠,可必须随传随到,笑脸相对,不可以说不,次数多了,也就难免厌烦起来,我又不是勾栏院里陪酒的舞娘。
陪酒的舞娘?她一愣,继而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他一点她的鼻尖。记着,以后不许和那个叫忽罕的家伙并肩站在一起,也不可以和他设话!他板起脸交代。
好。
真乖。他大为开心,不枉他大费口水的说了前面一大堆,当然,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你怎么会蒙古语呢?特鲁厄族是蒙古族的一支。
蒙古语?像我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叹一口气,改口道:我从小就会。
哦?她不明白。
我的母亲也是蒙古人。这也是他前往草原的原因。
真的?!霜珠有些意外。那他不能算是族人口中的异族人,他有一半蒙古人的血统呢!
当然是真的,这顶穹庐就是我母亲生前经常居住的地方。
难怪。难怪这中原的如意府里居然有一处充满塞外风情的场所。
呵呵!难怪我要去草原,难怪我要娶个同我母亲一样的草原女子,难怪我会安排你住到这里,现在你都明白了吧?
嗯!她重重的点头,紧紧的拥住他,深深的埋首在他的胸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你……那个……能不能放开我?没一会儿,他忍耐着什么似的,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为……为什么?难道他不喜欢她的亲近?她刚涌起委屈的情绪,可小腹随即感觉到硬硬的顶上了什么,脸又一下子酡红。
他微微尴尬,从没想过她的主动拥抱也会让他有反应。
对、对不起……她小心翼翼的放开双手。
没关系……看她低垂着头,羞红直烧到耳根,他的呼吸又是一紧,我知道你现在不适合……
她鼓起勇气,缓缓的跪在他的膝前,抬起头……
他一震,呼吸越发急促了,她的唇舌、她的软手让他几乎量魂出窍。一时间,空气里弥漫如火如荼的激情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