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台县衙的公差皂隶簇拥着叶三骑马赶往蒲台境内的路边茶社,路过县衙前街时,叶三看到街上铺子门口已经有人端着碗在喝腊八粥。有小一年了,在蒲台做知县时间还过的真快,在这一年里大事小情总是不断,这次发生的命案也许是自己在蒲台的最后绝唱,要不身败名裂,要不升官发财,到底谁在左右叶三仕途的命运?
叶三来到案发之地,那间路边茶社已经被公差控制,刘捕头正带着手下驱赶围观的百姓“这两人怎么死的?有目击证人吗?”叶三下马就问现场的皂隶。
“回大人,两人死因不明,报官的是茶社掌柜的,还有证人数人,已看押。”皂隶边回答,边给叶三前面开道。叶三走进茶社,左右看了看,仔细观察趴在茶桌上的两具尸体:“茶社没有搏斗痕迹,尸斑淡紫,刚死不久,不超半个时辰。”叶三身边的书吏急忙记录,仵作细致地填写尸格。
“衣衫无破损,面部和身体没有刀伤硬创,眼口鼻耳七窍流出黑血,指尖发黑,疑似中毒身亡。”叶三一连串准确无误的勘察,使身边的皂隶、书吏看呆了。看到知县大人娴熟的处理现场,这哪里还是他们认知的那个昏庸无道的昏官?简直就是断案如神,感情知县大人以前都是在装孙子给马主簿钱县丞看,戏弄他们于股掌之中。
叶三取出手套戴上,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刺探死者面部的血迹,见银针顿时变黑,回头对书吏说:“用银针刺探血迹,银针变黑,血中有毒,此二人是毒发身亡。”
衙门里的人各自忙活自己的事,仵作又清理了尸体的其他部位,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一个时辰以后,叶三开始审问目击者,都说这两人喝着茶就趴在桌上死了,茶社掌柜的端来给他们上的茶,唯独两只茶杯上有毒,茶壶里没毒,说明毒是两人喝茶时被人下的。
“就他们两人在这里喝茶吗?”叶三看着桌子上的茶碗有五六个。
“大概五六个人,领头的是个白脸无须的中年男人,听口音像是京里来的公公。”跑堂的小二回道。
叶三让书吏把证人证词记录画押按了手印,然后命人把尸体运回县衙,停放在仵作房。因税使死在蒲台县境内,当然是件大事,毒死两人的毒,叶三也查明,是宫里才有的鹤顶红。叶三立刻亲自书写公文,字字斟酌上报滨州府衙。等这些例行的公事都处理好了,叶三开始寻思税使和陈洛死亡的事。毒是宫里才有,当然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兴安做的好事,其目的不外乎是杀人灭口。至于要嫁祸给他,现在已经过了最佳时机,因为平定乱民的公文已经上报了滨州知府,再用税使死在蒲台县嫁祸也太牵强附会了,这顶帽子,他叶三头大,戴不上。叶三虽然没有见过兴安,但已经开罪了他,让他在皇帝面前不好交差,这不共戴天之仇算是结下了。
这次叶三回到大明,为了消除当今皇上朱祁钰的戒心,费尽心思做了很多事,包括假装左臂残疾,低调做人。现在看来是枉费心机了,既然什么都明了,还装个屁。叶三自认为只身处事绝非常人所能,假以时日,如果能有势力依托,定然不会在这蒲台县混日子。现在叶三和宫里的势力已经势同水火,所依附的只有文官集团,那么,文官集团能看上他这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吗?想升官也得有人给机会是吧。这人,这机会都他娘的让那死太监给封死了,还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吗?老子拼了老命,平定了乱民,挫了宫里太监的风头,替知府扛罪,他们这帮文臣也该感动一下了吧,上个奏疏什么的,也能对得起他在蒲台的用心良苦。
今天就是腊月初八,叶三一大早起来,杜芳华已经熬了一锅腊八粥,叶三喝了一碗就去了签押房,处理完日常事务,因今天过节,叶三下令取消晚间的宵禁,增派巡检,让百姓好好热闹一番。这几天,上峰已经下达公文,让叶三整理账目,准备交接。叶三知道,自己要升官了,到底升什么官,现在还不明朗,耐心等着吧。
又过了几天,京师有消息传来,瓦刺闹饥荒,也先几次向大明讨要今天的封赏都没有回音,又准备起兵攻打大明。不久,滨州知府亲自拜访蒲台,并带来山东布政司的公文,擢升蒲台县令叶三为山东盐课提举,从五品。叶三听罢心中的疑惑多余兴奋,要知道一省盐课提举司的提举是从五品,等于连升两级。自己除了贪污蒲台客栈的全部家当朝廷不知道不说,把自己在蒲台所做的好事、功劳加起来也不够连升两级的。朝中大臣也没谁是自己的亲爹帮他的忙,也不会愿意不明不白的把一个没有什么政绩的七品知县擢升到这样重要的位置。盐课提举司提举虽然只是从五品,但衙门里最大的官就是提举,且衙门权力极大,直属户部,连山东布政司也管不了,油水丰足,是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干的位置。难道真有馅饼砸到他叶三的头上?叶三自然不相信自己的资历能升到这个位置上,在这个位置上,日后谋取更大的权柄指日可待,当今皇上哪根筋不对了?
还真让叶三猜着了,朱祁钰确实有根筋不对路,那就是要继续构陷叶三,让叶三爬的高,摔得面。兴安回到京师,把蒲台县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对朱祁钰说了一遍,他那双管齐下的计谋又黄了,并且造成山东布政司为叶三请功,酌情擢升。朱祁钰当时气得没背过气去,把兴安又臭骂了一顿,让他再想折构陷叶三。
“皇上,这次是叶三气数未尽,老奴尽了全力了,亲自蹲班督阵,没想到咱家的人为了自身利益,窝里斗起来,给了叶三可乘之机。”
“别废话,说说现在怎么办?给叶三升官?”朱祁钰不耐烦了。
“皇上,升官是必须地,上体圣恩,下查民情,那就要看升叶三什么官了。”
“给个知府就不错了,还能升什么官?”
“皇上,擢升叶三为知府,那还不如不升。要升官就给个风险大的,油水足的。皇上知道什么官位倒霉的最快吗?”
“不要打哑谜,快说,朕来判断。”
“皇上,朝廷每年因贪污受贿被罢官的就数盐课提举司提举,不用动什么心思,那银子就主动往口袋里流,那叶三一个穷知县能不动心?再说马上要更改整顿盐课,朝廷大臣正争论不休,可见心里都没底,那么出点什么事不就是提举司的事吗?提举司出事,那提举能撇清没事吗?”
朱祁钰再次被兴安的话打动,叶三盐课提举司提举的官位就这样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