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清吏司公馆,户部郎中章纶拿着叶三的盐改方案看了又看,总感觉缺点什么,于是叫来了心腹书吏,对对面坐着的户部主事廖庄鸟都不鸟,不是一个阵营的人鸟他什么。廖庄脸色很难看,腾得站起来又坐下,章纶是他的上官,廖庄不敢怎么样。对叶三的盐改方案,章纶看都不给他看,确实在小看他,给他难堪,在章纶面前还不如一个小小的书吏。于是,一抱拳,告辞了,不愿再受这鸟气。
章纶送都没送廖庄就对书吏说:“你看看这盐改方案是不是少了一条?”
书吏看了叶三是盐改方案,低声对章纶道:“大人,小人以为少了一条增印盐引。一旦这方案官报公布,盐商肯定会抢购盐引,囤积食盐,奇货可居。盐课司必给期限来缓冲运粮的时间,那么,短时间内朝廷就可以筹集五十万两军饷,可解皇上之忧啊!”
“啊!有长进,不负本官栽培你多年。”章纶很欣慰地笑了笑:“这次文官集团纠集盐商要盐改,其目的就是要要挟皇上,他们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怪不得本官。想奇货可居,抬高盐价制造混乱。本官看这是投机取巧,暗中指示盐商抢购盐引。”
“大人,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在得到章纶首肯后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指示叶三增印盐引,那叶三就会看出端倪,盐商抢购的盐引就成了废纸,那时,可够文官集团喝一壶的。”
“哈哈哈,叶三知道了又怎样,只要皇上身边的兴安公公高兴,皇上就高兴,小小一个提举司提举能掀起多大风浪。盐改可是文官集团提出来的,户部拟定,内阁通过宫里披红的事,兴安公公只是顺水推舟,难道叶三敢抗命?一个廖庄不成气候,都察院御史徐有贞又不在,听说去体察民情去了,正是个好机会。”
“大人高见,要小人代大人批复盐改方案吗?”
“慢!”章纶沉思片刻:“皇上能首肯兴安公公督办此事,就是因为盐改能拿银子回去。如果盐改不成功,言官肯定会上奏疏,在朝堂上对骂起来,可就连皇上一起骂了。皇上肯定会不高兴,皇上是没错的,那肯定就是我们错了,明白了吗?所以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
书吏放下毛笔,不批复方案了:“大人就是有远见,有我们批复的公文就是把柄,所以,对叶三只能口述,不能笔复。”
章纶点点头:“这事就你去办吧,你办事我放心,快去快回。一定要叶三增印盐引,官报公文就让提举司用印,明白吗?”
“谢大人抬爱,小人这就去办。”章纶给了书吏印信,书吏乘车去了盐课提举司衙门。衙门皂隶把书吏带到堂中,拿出章纶的印信交给皂隶。叶三看了印信,确认无疑后,交还给了书吏。书吏见叶三坐在堂上无动于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是怎么了这是?难道大人的印信有假?
“在下户部清吏司书吏见过大人。”书吏见叶三不理他,只好先开口。
“不知章大人有什么指示?”书吏见叶三说话眼皮都不抬,心里不爽,连请他坐都不请,眼睛直瞄叶三的底下。叶三装模作样就是不理他那个茬,你一个户部报信的,我鸟你?
书吏见叶三没动静,只好接着说:“章大人已经看过大人的盐改方案,说方案还算考虑的周全,对大人的稽查私盐和谨防外盐流入尤为赞同,只是还欠缺增印盐引。”
“增印盐引?那不关本官的事。盐引是按盐场的实际开采量印制的,本官岂能随便增减?盐商有盐引而没有盐,那可怎么办?”
“大人此言谬矣,盐商当时提不到盐,等等就会提到,和盐引的多少没关系。”
叶三心道:大量购买盐引,然后囤积,等盐改纳米,没盐引了,盐商就会借机哄抬盐价,牟取暴利。再增印盐引,只会造成盐引堵塞,成了废纸。这样坑害多少人,尤其是老百姓。叶三心里在做激烈的斗争,望着大堂公案上铺着的大红云锦桌围,眼前好像又看到了冒冒流出的鲜血。笔架上大红朱砂毛笔,可以用来杀人。印匣里的大印,瞬间就可以决定千万百姓的衣食。一股怒气在叶三胸膛升起,草菅人命不外如此,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利?叶三强压怒火,不动声色,语气平缓地说道:“既然户部要盐改,提举司理应照办,章大人批复了提举司的方案,请问下达官报了吗?”
“章大人就是委派在下督促提举司速下官报,令盐场、有司衙门立刻着手盐改。”
书吏搬出主子来压叶三,叶三不为所动,抓住官报不松口:“那就是说,你来衙门,没有官报,没有公文喽?”
“方案没有这么快批复下达公文,大人只需要下达官报盐改,增印盐引,这可是户部的指示。”书吏又搬出了户部。
叶三这时彻底明白了,盐改是无法成行的,这不仅文官集团知道,内阁户部都知道。等盐改失败了,各方的利益都被瓜分了,总有人出来做替罪羊。不下达公文,明摆着是让他叶三顶缸,让老子做替罪羊,哼!老子可不是待宰的羔羊。叶三瞧出端倪,立刻有了选择。
“没有户部清吏司的公文,你来提举司干什么?”
“在下代章大人督办公务。”
“督办个鸟!没有公文你督办个屁!本官怀疑你假传户部指令,还不给本官跪下回话?”
同提举方杰没想到叶三变脸那么快,书吏涨红了脸,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不能不提醒提举大人,此书吏确实是户部的书吏,虽然狗仗人势,可身份不假。
“本官是从五品盐课提举司提举,你是什么品级?按大明律是不是要跪下回话?”
书吏见叶三动真格的了,还搬出大明律较真,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硬抗不是,连忙跪下。方杰见书吏被叶三整的没了趾高气昂的样子,心中解气,也不出面劝叶三了。这下可好,这厮不是牛吗?怎么跪下了?暗中寻思叶三的后台到底有多硬,不把户部放在眼里。看来,叶三官场和宫里都有人,鹿死谁手,就要看叶三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