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礼部密室里更显得潮湿,有种阴森森的感觉。礼部左侍郎刘定之端起茶杯道:“定王秘密进京这件事儿关系到定王的安危,也关系我大明社稷兴衰,希望诸位不要泄露一丁半点。”众人纷纷附和,正义凛然地表示赞同。那个年纪最大,官职最小的林聪道:“刘大人,下官早以派人与定王联络,为防奸党率先下手,到河南矫诏谋害定王,秘密派去的人已经保护定王北上。按时间计算,这时候定王已经到开封了吧。如果定王能顺利登基,那么谁率军护送定王进京就是拥立护驾之功,刘大人可联络地方将士了吗?”
刘定之冷冷地道:“定王的行程都是王大人在负责,为了保密,他一直没有和我联络,所以我也不知道。咱们各自做好分工,为了整个大局的安全,你们不要打听太多的事。”
“是是是。”林聪急忙道:“老夫关心则乱,一时失言。”这时刘定之好言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没什么。还有,你们谁和商老、白大人联络上了?”在座的一位官员道:“商老就在北直隶,已经联络上了,只是白大人的家乡离京太远,来往不便,下官已经派人去联络了。”
商老就是商辂,白大人就是白圭,都是前阵子请辞回乡的旧党大员,部堂级别的大员。刘定之点点头道:“只要定王秘密进京,便会召回商老、白大人等被新党罢官的大臣。商老德高望重,说话更有分量,到时候形势就会越来越有利于我们。大明兴衰在此一举,望诸位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为澄清天下的那一天尽力而为。”
众官抱拳道:“下官等谨记。不过,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万安是否能把他拉拢过来?”刘定之哼了一声道:“不必了,万安也是叶三一党,此人没什么真本事,就会溜须拍马,哄得圣太夫人高兴,才得到封赏。朝廷这次封赏的都是乱臣贼子,对大明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只要咱们办成现今这件大事,诸位名垂青史更不是难事。”
这时有人说道:“叶三果真胆大包天,他会不会先向定王动手?如果真是这样,这和谋反篡位有什么区别,以他现在的实力,为什么不干脆自立为帝?”刘定之道:“你说的不可不防,因为定王登基之日就是叶三一党走向坟墓之时,他们现在要加害定王的可能性极大,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和自立篡位当然有根本的区别。加害定王,就等于除去了一个隐患,他们就可以越权行废立之事,中正之士虽敢怒而不敢言。自立称帝,就等于公然谋反,天下必群起而攻之。”刘定之站了起来,透过密室里仅有的一扇小窗,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突然长叹一声:“黎明不知何时来,黑夜不知何时去。”
就在刘定之感叹的时候,西官厅衙门,叶三和许多嫡系文武也在连夜商议。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旧党的动向,其关键人物就是定王。武将章程、叶孤城等人情绪激动,十分愤怒地嚷嚷道:“打女真,打叛军,都是咱们在流血,在血里火里打滚才保住了大明江山。现在可好,他们倒想让定王登基,那把当今皇上置于何地?想得倒美,趁咱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背后下刀子。如果真让他们成事,那到头来能给咱们什么好果子吃?草他妈,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朝廷封赏我们,是我们用血换来的。既然大家都看当今皇上不顺眼,干脆让他把帝位禅让给咱们的叶阁老得了。”
“叶大人,要不咱们就反了他娘的,免得受这鸟气,您做皇帝,兄弟们不要身家性命也要拥护您。”
“对对对,让咱们叶大人做皇帝,兄弟们也有个盼头,这次朝廷封赏,还不是叶大人给我们争取的?叶大人做皇帝,绝对会给咱们这些开国功臣封个公侯做做,拼了一辈子,也让儿孙们继承点东西不是?”
武将们都是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文官们倒是能沉得住气,都在一旁一边琢磨,一边看着叶三,等着他表态。叶三平举双手,平息了众人的吵闹:“诸位稍安勿躁,我叶三什么时候把你们往火坑里推过?难道我愿意看着那些战死的兄弟因为朝堂争斗背上恶名而死不瞑目?成王败寇,只要我们败了,无论有多大的功劳,都会被人抹黑,朝廷的封赏也会被人篡改!”
众人听罢又嚷嚷开了,廖正军喊道:“大家先别急,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叶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咱们自个拼出来的东西,要靠自己去扞卫!他们想让定王登基,推翻现在的朝廷,不过就是看定王名正言顺。但是定王能不能秘密到京走上龙椅,那也得先问问咱们同意不同意。他们的阴谋一旦被戳穿,那就是坐实的谋反篡位。所以说,大家要沉住气,现在需要的是积累证据,一击必中。”
这下武将们都听明白了,那意思就是把定王弄死,什么都万事大吉了。叶三接着道:“我不能登基称帝,否则朝廷政令就会失去威信,那些居心叵测摇摆不定的人就会明目张胆地割据地方,不听调遣。但是,我们也不能任人鱼肉,更不用遮遮掩掩,毕竟是他们在搞阴谋,我们光明正大,怕得谁来?要对付定王,并不是什么阴谋,大家都知道,知道又如何?要干什么事,凭实力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文官说道:“叶阁老,老夫有话要说。万一定王在地方上号令守备军簇拥他一起进京,咱们怎么对付他?难道要调大军直接开战?”
“大人多虑了。”杨秋迟接过话道:“如果定王真的拥兵北上,皇上就可以直接下旨说他是乱臣图谋不轨,然后以清君侧的名义发兵讨伐,乱军之中,把定王除掉就是。”众人议论纷纷,叶三见这里的文臣武将齐聚一堂,人才济济,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道老子有人,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将现在完全不管朝廷,只听命于叶三。文官们正在出谋划策,廖正军道:“我们要在定王秘密进京之前动手,不然他进京以后,肯定会有一帮子王孙贵族,勋亲大臣护在左右,尤其是钱太后会极力庇护,那时事情就不好办了。定王进京,无非有两种方法,要么召集人马仪仗,正大光明北上,理由也许是觐见钱太后,也许是别的。要么就是离开仪仗,悄然赶路,我们只要在沿途各道关卡和京师各门严查就可以了。”
另一个官员道:“定王到河南郑州就藩之后,不是有地方官和锦衣卫一直监视吗?就是王府中恐怕也有朝廷的眼线吧?现在定王在哪里?”
廖正军道:“朝廷里有人给定王通风报信,让他早有所防备。郑州山高路远,我们前不久才得到消息,监视定王的人已经失去定王的踪迹,所以我们才醒悟旧党在打定王的主意。”
叶三坐在暖阁的公座上,沉思了许久道:“廖大人的意见很有道理,你和杨大人合计一下,从西官厅派出信得过的人前往各地哨卡巡查。黄大人下一个兵部政令,命令各地守备不得离开驻地,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黄启忠抱拳道:“下官回去就办。”叶三站起来道:“我会叫玄衣卫、东厂、密查定王的下落,大家先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众人执礼告辞。
等人都走了,叶三坐到唐甜的身边道:“甜儿一会儿给玄衣卫下道命令,让所有玄衣卫的人都全力追查定王的下落,特别是河南到京师这条线路,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