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无界之旅·被选择的强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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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结局(2)

药奴这种人,罗离也只是听说过,原本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据说这种人是人族药师最古老一族中一个阴暗的秘密,他们是药师豢养的奴隶,甚至,还不及奴隶,他们只不过是一剂药引。他们从小被挑选分类,以不同的体质做不同的药引。药师将药罐植入他们的体内,让各种药剂在他们的体内交融,配合出不同的毒剂。

传说,药奴十分稀少,因为体质适合做药奴的小孩本就很少,在他们长成之后,又有不少人体质有所变化,也会失去做药引的价值。而真的成为药奴,至多也不过能用三年。失去效用的药奴即便当时还有命在,也会因为早已渗入五脏六腑的毒素,而在一两个月中死去。

罗离本来不相信会有这种人存在,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太冷酷、太残忍。

他总觉得一个人只要有点正常的人性,都会觉得这种事情不可忍受。

以前他就一直觉得,盈姜的笑容下面,掩藏着很多心事,他时常在夜半醒来的时候,看见她独自一人坐着发呆。她的笑容比谁都甜,她的心事也比谁都藏得更深。现在他已知道,无论谁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在这些可怖的旧伤之间,真正的伤口反倒显得细小。

只有小手指尖大,乌黑的一点落在胸口,如果不是那一大滩血迹,几乎难以觉察。

罗离想试着挤压伤口,指尖触到那处肌肤,就像触到了一块被火烧烤的石头,又烫又硬。

他抽出匕首,用尖刃划开伤口。那伤口太小,划开之后毒素才更容易排出来。可是尖刃一落下去,他就觉出不对劲。那伤口周围明明硬得像石头,尖刃刺下去的感觉却像刺进了豆腐渣里——伤口四周的皮肉竟碎成了一块块的掉下来。

表面的皮肉碎开来,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然而,却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血好像早已经凝固,也变得和石头一样硬。

罗离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口,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他的心仿佛被巨大的铅块坠着,慢慢地沉下去。

但是他必须想办法。

他想起盈姜曾经配了许多解寒毒的药,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些。这些药他当然都随身带着。

他把药敷在盈姜的伤口上。其实他这样做的时候已经有预感,这些药不会起作用。如果说他们五个人之中谁最不怕毒,那一定是药师,她接触过的毒也许比普通人吃过的盐还多,这种寒毒几乎瞬间就夺走了她的神志,绝不会是寻常的寒毒,寻常的解药也不会有用。

果然,药粉竟然一点点地渗进那石头一样硬的伤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伤口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周围很安静。原本石洞口不断地有邪兽的怪叫传来,此刻也全都消失了。罗离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顾不上去想。

他的心仿佛已经沉入了比这石洞更深的黑暗,血却全涌上了头顶。

他忽然觉得很恐惧,甚至比感觉自己快要变成恶灵的时候还要恐惧。他已经眼看着一个同伴坠下深渊,不想再失去又一个同伴。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同伴在他心里已变得越来越重要。原本对他而言,他们只不过是陌生人,为了同一件事硬凑到一起来。他们相处了不过两个月,互相之间也还有许多隔阂,许多不肯吐露的秘密。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已将他们视为真正的同伴。

当他中了寒毒,躺在结界中的时候,他虽然不能动,可是却十分安心,因为他知道同伴们在守护,他们与他同生共死。在最危险的时候,自己对自己的生命都已无法把握,但是却可以放心地将一切交给同伴,那种出自内心的信任,那种温暖和感激,不是任何言语能够表达的。

然而,却是他将这一切的危险带给了同伴们。

如果不是他受到引诱,踏入陷阱——

罗离的手不自觉地伸向怀中,那个小小的银色的锁片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证明一切并非噩梦。

腰间的青瑰刀碰在地上,“叮”一声响。

罗离猛然想起一件事,整个人都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想起妖王在交给他青瑰刀的时候,还给了他三颗丹果。世间只有一棵丹果树,每千年才会结出三颗果实。谁都知道丹果是解毒疗伤的圣物,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是多么奇怪的伤病剧毒,都能痊愈。这东西他当然也一直随身带着。

他立刻把一颗丹果喂进了盈姜的嘴里。

然后他紧紧盯着盈姜的伤口。据说丹果的疗效十分神奇,要不了多久就会起作用。可是他盯得眼睛都酸了,揉了又揉也没有看出任何变化来。

这本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如果丹果也没有用,那么他真的束手无策了。

他想,会不会是一颗丹果的效力不够呢?他当然知道丹果有多珍贵,但是此刻他只想救盈姜,任何代价他都愿意付出,何况只是丹果。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把剩下的两颗也喂了进去。

这次他没有等多久,便听见盈姜发出一声呻吟。极轻极弱的声音,像一缕轻烟刚飘出来就消散在空气中,可是在罗离听见,就像仙乐一样美妙。

穆天跃上巨石的时候,流玥也跟着跃了上去。

她想也没想就这样做,甚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像她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在那一刻她已完全被那个灵魂所控制。

她知道穆天想做什么,她想说:“别去!”

如果她早点说出口,穆天真的会留下来。其实她对穆天这个人一无所知,原本她根本就没有真正在意过这个人,可奇怪的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留下来,即使他明知道应该去救同伴,他还是会留下来。

可是,她一直没有开口,她觉得不妥,为什么不妥她也说不清。但到最后一刻,她还是脱口而出,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只要他留下来,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可惜已经太迟。

当穆天从她眼前消失的瞬间,一切的感觉仿佛也跟着从心中消失。

她挥剑,斩杀,鲜血飞溅。身体仿佛忽然变成了独立于神志的存在。

原本经过一夜的血战,她已经很疲倦,手里的剑仿佛越来越沉,出手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可是忽然间,她的剑又变得轻灵迅捷,甚至比平时更快!

她原本是一个素净如雪莲的女子,虽然冰冷,但任何人看见她,都会觉得她很美。然而,此刻如果有人看见她,却只会觉得她可怕,就像她手里的剑,带来的只有杀戮和死亡。

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发泄心中的一股情绪。

那股情绪就像石头一样堵在胸口,仿佛随时会把她的身体胀破。

她也不清楚这样过去了多久,忽然她一剑落空,这才发觉眼前已经没有邪兽可杀。

——漫天的黑影如风卷残云般散去,这些原本已经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邪兽,忽然像是畏惧什么可怕的力量,消失得干干净净。

东方的天空晨光初现,金红的朝霞映着这一片山脊,像笼上了一层轻纱。

原来,天已经亮了。

邪兽散去的时候,太阳还隐在云层后,山岩间,到处都是凌乱的尸体,沾着血渍的黑羽被山风卷得四处翻滚。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阳光已经刺破了云层。

忽然间,那些黑色的尸体起了变化。

清晨的阳光温度还很低,只带着一点点暖意,可是那些尸体竟像是连这一点点暖意都经受不住,转瞬间都化为了灰烬。

山风吹过,将那些黑色的灰尘扬起,像一大片乌云,然后慢慢地散开。乌云越来越薄,晨曦中,竟像是也染上淡淡的金色。

流玥现在明白,那些匆忙逃走的邪兽,它们惧怕的是什么。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仿佛也随之消失,她仍然是原来的她。然而,她心底却有了一片阳光也无法驱散的暗影。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暗影深处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但她原本就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所以她绝不会让这片暗影控制自己。虽然此刻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都透着疲倦,只想先躺下好好地睡一觉,但她已经开始考虑接下去自己该干什么。

乌云已经散尽,眼前山石高低错落,干干净净的地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阳光淡薄,山风徐徐,空荡荡的山脊,只有流玥独自伫立。

仿佛直到此刻,她才想起,翼风究竟去了哪里?

她早已注意到翼风已不在他们之中,也不是不担心的,但,她对翼风有绝对的信心。只有她知道,翼风的力量远比人们已经看到的还要强大得多。当人们提起翼风的时候,常常会说,他是世间第二的剑客,第一的当然还是帝晏。就算也有把翼风排在第一的人,往往只是出于对神族不忿,嘴上这样说,心底里其实也不认为翼风真能胜过帝晏。只有流玥真真正正地认为,一旦翼风出尽全力,他就是不可战胜的,即便是帝晏,也绝不会有半分取胜的把握。

她对翼风的了解,也许比翼风自己还要深。

因为翼风一直都占据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即使相隔千里,她也始终都在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暗暗地为他欢喜,为他忧愁。可是翼风自己却并不知道。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然而,她却身不由己地做着傻事。

异界的阴寒干扰了她的感知力,让她无法确知翼风此刻所在。但她知道翼风是一个坚定的人,所以无论受到什么样的阻碍,他都会继续前往原定的目的地。

那也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盈姜还昏睡着,但她的呼吸已渐渐平稳。

直到此刻,罗离才感觉到疲倦。他的身体里好像再也找不出一丝力气,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好躺下来。

他的眼前仿佛又晃过那一道黑色的人影,笔直地坠向黑暗深处。

他本来一直觉得,五个人中最会惹麻烦的就是穆天,他总是会不断地弄出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可是仔细回想起来,那些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实穆天从来没有惹出过真正的麻烦。

罗离想,其实最会惹麻烦的是他自己。

是他把同伴们带进了这样一场血战。如今,穆天坠入深渊,盈姜受了重伤,翼风和流玥的情形也未可知。

他一直觉得穆天那个人整天都没正形,吊儿郎当的,从来不把同伴的安危放在心上,那副样子总让他想扁。可是现在他知道,真正没把同伴的安危放在心上的人是他自己。

他的心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愧疚。

他想起穆天抓住他的一瞬间,在没有听到穆天开口之前,他其实就已经知道那是谁了。这或许是因为,他心里早已将穆天看作朋友。他虽然时常觉得那个人很讨人嫌,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可爱的人,无论谁都可以挖苦挖苦他,他却从来不会生气。他虽然常把别人眼里很严肃的事情弄得像个玩笑,可是有他在,总会少点恐惧和担忧,多点轻松和愉快。他抢东西吃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打架的时候能躲着就绝不肯出手,可是,真正需要出手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手,拼了命他也会出手。

这么样一个人,想不把他当作朋友都难。

现在罗离只能期望,老天还能给他一点机会,让他不至于一辈子都背负着愧疚。

这种愧疚,像在良心上戳着一把刀子,远比悲伤还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