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件是四姨娘的婚事。
四姨娘张氏,虽嫁来程家已经好几年,还生下了小为梁,却年纪不大,不过只二十出头。原本因出身不高跟随夫家才享了点儿富贵,却不料好景不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后来又遭受了发配之苦,也算经了不少风雨。因此上,时不时便独个儿幽怨,悲叹上天不公顾影自怜一番,便也给本就有点儿姿色的脸孔上再平添几分楚楚的韵致。
而自从有了那家以她名头开起来的“老张家日杂铺”后,张氏才算有了点儿营生,一颗心也方落了地,不用总私底下恐慌着自己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被那两房人驱赶了去。故而她虽懂的不多,也常时不时地过去呆上半天瞅个几眼,怎知这一来二去的,就与铺子里管事的张喜盛看对了眼儿。
那张喜盛正当壮年,体勤脑子活,长相也还过得去,只因家境不好才一直没讨上媳妇,如今见了正当妙龄又姿色不俗的张氏,自然一门心思陷了进去。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张氏碍着头顶上还有个长公子和大夫人,却不敢私自逾矩罢了。
总算她还有几分小聪明,晓得如今这家里边真正说得上话又敢作主的还有一个人,于是扭捏着找到若嫣,吞吐着把事儿说了,自然就在若嫣的全力支持下得尝了所愿。
只是张氏改嫁后,就搬去了张喜盛的家,已五岁多的小为梁却不便带过去,沈夫人也念在他是程家的骨血,就留在自己身边抚养了。所幸为梁年纪虽小却颇机灵讨喜,经了这些时日也心知这个大娘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便整日围前围后地承欢膝下,倒比若嫣为栋这两个嫡生的跟沈夫人更要亲近些,也哄得她甚是欢喜。
再有一桩,就是为栋的事。
去年秋闱后,普天下人都知道,玉婷公主已下嫁给了新科状元万贵良,据说这位新驸马,出身翰林世家,当年可是一神童,七步之内也能成诗的。因此,这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婚事,很是成为一时之佳话。
而一向自律甚严的为栋,却为此流连酒肆买醉三日,清醒后的隔天,就把酒肆老板家的二姑娘给娶过门做了小妾。
若嫣原本不赞成大哥这种自暴自弃又不负责任的作法而试图阻止,却在听为栋说明原因后静默不语。待到婚后第二日见过这位小嫂子,更不由在心里感叹:
像!看她这面目神情,真跟玉婷有七八分相似,便是自己,也会忍不住地心生亲近,又何况是明知此情已终生无望的大哥呢!
小嫂子名叫陆双双,倒真是妙人儿一个。率真烂漫又机灵活泼,由于出身关系难免有些失管教,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矜持守礼,而是与人极自来熟儿,快言快语的没两日便跟全家人都混得熟不拘礼,初时还就只对为栋,看起来似有两分惧意。
结果时日一长,明眼人就都知道,表面上颇具威严的为栋,实则拿这个闲不住的小媳妇没什么办法,三天两头儿的就被她缠着一同去出门办货了。若嫣更是留了心的,看得出大哥对双双是渐有了情意,而不是自己原本想着的替代情结,可见,把双双扶正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因此她虽仍是对大哥与玉婷的良缘难就而心存憾意,却也希望为栋能真的走出情结收获自己的幸福。唉,就只不知,玉婷她现下如何了。。但愿她嫁的那人会真心待她好吧。。
还有若青的男儿身,也一直是若嫣心头的一块病。
由于若青初时一直以“老程家日杂铺”的大东家身份示人,在前面掌管着铺子里大小事宜,出来进去地接待人多了,便因着年轻财富长相俊美,名声不径而走,没多久便成为盖州卫不少人心目中的佳婿之选,上门提亲者日渐众多,更有胆大些的姑娘,常假借买胭脂水粉的当儿特为跑过来瞧“他”两眼。
程家人不胜其烦,又因着假凤虚凰而心下惴惴,生恐被人瞧出了破绽,因此急急在城南“老沈家日杂铺”的隔壁置办间宅院,准备悄悄地举家搬迁过去。谁知若青却自有主张,拉着德容一起发话了。
当闻听二人所说,她们愿假作夫妻,以绝旁人之想时,若嫣真的呆住了。她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小姑了,自从当日一句“我早猜到了,嫂嫂不用担心我。”便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父母双亡的消息后,她眼见着德容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理智,越来越坚强,却让她瞧着愈加心疼。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也许你这辈子都无法真的嫁人了。”若嫣私底下急急问她。
“我知道嫂嫂,没关系的,我不在意那个。如果能因此帮你们程家做点事,减少些麻烦,我心里很高兴。而且,我也真的喜欢和若青在一起。”
看着她一张小脸儿绷得严肃,眼神里却透出一丝急切和紧张,两颊又似有些飞红,呼吸不匀的样子,若嫣心里竟“格登”一下,她这表现。竟像是少女怀春一般。若嫣一时语塞,心念百转却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由于自己一直东忙西忙,确是有些忽略了德容,又见她总是和若青凑在一起处得极好,也就没过多挂心。难道说。
最后,她和为栋终让了步,任由若青和德容以小夫妻的身份留在了程家铺子那边,只为这已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因熟知德容的个性,若嫣虽可保证她衣食无忧,却无法左右她的想法和感情,又不好把自己的隐忧明示,便只得姑且观望。好在再过个一年半载,为栋把各地进货的渠道都安置固定之后,就可以把“老程家日杂铺”接手过来,界时,就可以还若青女儿身了。
而这期间最令人意外的,却是两个月前,覃农突然携周文斌,来到盖州开起了诊馆,就在“老沈家日杂铺”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