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嫣睡得并不实,恍惚觉得有气息在靠近,第一反应就是周文斌终于肯回来了,于是黑暗中并不睁眼,带着些微的怨气和委曲等他过来,可嘴是不自觉地撅起来了,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勾去。
因此一待她察觉那气息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而急欲睁眼时,已被一只大手紧紧捂在口鼻上,随后耳边听得一陌生人阴森森地低声警告:“别乱动!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捏死你这大肚子娘儿们,可是容易得紧。”
这突如其来的恐吓令若嫣猛地一颤,惊惧地瞠目相向,暗夜中却只见一高大的轮廓罩在身前,五官根本瞧不清楚。未待再看,门边又幽灵般闪现一个身影,极低地问:“得手了没?赶紧的!”
“有点儿麻烦,这娘儿们醒着呢,快过来搭把手儿。”
若嫣还未自恐慌中平复过来,就被这两人给堵住嘴巴拖出被窝,又腾云驾雾一般被弄出了家门。直到身下背着她的那人在暗夜里开始拔腿飞奔,这才反应过来,她竟在自己家里面,被人给绑架了。
是谁?!为了什么?!
这段安逸日子过得是太久了,以至她早没了警觉,这会儿除了紧张和腹部传来的一抽一抽的不适感外,脑子里竟成了一团浆糊。颠簸中若嫣紧紧抱住那人脖颈,又挣扎着向后抬起点儿身子,腹部一直被这么压着,她怕会挤坏了孩儿。
后面跟着的那人见状,默不作响地上前拿掌一托,把她两腿稳稳架在手上,脚下丝毫不乱地与前面之人步伐一致。若嫣就这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悬在半空被两人架着跑,边努力地调整呼吸,边暗自祈祷,只要别让我的宝宝有事。
到了地头儿,竟似一座极大的府邸,立岗的守夜的影影绰绰,随处可见。那两人脚步不停背了她进去,折折转转后来到一间厢房前,门口立着有人,却目不旁视。
两人将若嫣放在床上,相互对视一眼似都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出去。
若嫣静静躺着,敛目平定气息,两手往复轻揉小腹,无声安抚着胎儿的躁动。直到一声低沉地轻哼自上方传来,才缓缓睁开双目。
眼前之人身材高大衣饰考究,宽额深目,鼻悬口阔,表情深沉不怒而威,神色间又带着一丝孤高和轻谩,这个男人看似眼生,却依稀是见过的。
那道凌厉的视线也一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两人默然相视,良久,他终于出声:
“别来无恙啊,苏小姐?抑或是宋夫人?”
这把声线之阴沉邪恶,曾令她困扰过好一阵子,于是若嫣猛地记起,竟然是他?!
当年的裕王,如今的皇上——明穆宗朱载后!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又深夜派人掳了自己?若嫣控制不住地开始轻颤。
“呵呵好啊,看来你还记得朕。啧啧,遥想当年艳冠京城的苏美人,是如何的天姿国色,引致诸侯竞折腰。现如今,却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穆宗笑声低沉得意,却分明透着某种言说不尽的意味,似惋惜,又似是别的什么。
对着这个当今最有权势之人,若嫣哪还有什么念头可转,他所为何来,又为谁而来,都不是她所能料想的,也惟有沉默而已。
她的沉默,似并未惹恼他,穆宗走近两步,然后在若嫣防备的眼神中自在地于床边坐下,又倾身过来戏谑地盯着她的眼睛说:
“放心吧美人,这会儿朕还对你没那么大兴趣。”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又道:“这里面可也是朱家的后人呢,怎么样,才刚儿没碰坏吧?”
看他那神情,竟颇为专注,倒还似真夹着几许关心,若嫣下意识往床里边挪了挪身子。
对她的小动作恍若未见,穆宗眼神一闪又坐直身子轻笑着续道:“朕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想你是如何的命大有造化,掩土之后都能逃出生天呢,呵呵可真是本事,无怪乎那小子对你如此痴迷,竟甘愿连。。都不要。”
对他有意的停顿与试探,若嫣并不接招,无声地转过头去。
穆宗终于有些恼了,“朕怜你有孕在身,才礼遇有加的,你竟不领情么?敢给朕脸子看,也不想想你还有好多家人呢!他们也和你一样的命大吗?”
若嫣凛神,缓缓转过头轻问,“敢问皇上,您想要民妇做什么?”
穆宗轻哼了声,脸色这才缓了缓,“你能做什么?乖乖呆在这儿,自然有人送上门来求朕。”
原来穆宗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儿是宋培德的,竟是要拿自己去威胁他什么。可他们不是已讲好的,才放宋培德自由,如今是又出了什么变故么?
一夜的辗转不安,天将亮时若嫣才合了一会儿眼,又倏忽醒转。早上有人送饭,粥菜点心的还挺丰盛,她虽烦躁却觉肚饿,想来他也不会给自己下毒,便拿起碗来多少吃了点儿。咀嚼间却想到家里人此时找不到自己,不知会如何的担心慌乱,又觉着难以下咽。
推开碗筷叹着气重新躺倒,愁肠百转间,竟也倦极睡了。
这次她是听到宋培德的声音才醒的,却因着房里还有另一个人,而没有睁开眼睛。
“皇上,君无戏言。我两当日是如何谈定的,不用我再提醒皇上吧?”宋培德的声音极低,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穆宗也压低嗓门道:“那是自然。可朕当日并未料她也会逃走的,想一弱质女流,又无甚家眷,不是你帮着弄出去的,又会有谁?”
宋培德低哼一声:“怎会是我?我早走了快一载,她这才出来几天?诺大个皇宫,森严戒备不啻于铜墙铁壁,我又何德何能有那本事?不然还用自己在里面关上那么久?”
穆宗的声音听着有些泄气,“朕也知道,可到处寻她不见,在宫里她只与你还算相识。”
宋培德沉默,半晌方问:“她不过一个贵人,皇上怎如此上心?竟忍拿我嫣儿两条性命来要胁?”
穆宗先不作声,干咳几下才续道:“她也已怀了朕的孩子,你说朕能忍见龙子流落于民间吗?更何况,她还把那两个东西也一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