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历代赋评注·汉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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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长笛赋(3)

[18]澹台载尸归:《博物志》曰:“澹台灭明之子溺死于江,弟子欲收而葬之,明止之曰:‘蝼蚁何亲?鱼鳖何仇?’弟子曰:‘何夫子之不慈乎?’对曰:‘生为吾子,死非吾鬼。’遂不收葬。”此句意谓澹台灭明不再反对为自己儿子收尸,载着儿子尸体归来。

[19]皋鱼节其哭:《韩诗外传》曰:“孔子出行,闻有哭声甚悲,则皋鱼也,披褐拥剑,哭于路左。孔子下车而问其故,对曰:‘吾少好学,周流天下,以后吾亲死,一失也;高尚其志,不事庸君,而晚仕无成,二失也;少择交游,寡亲友,而老无所讬,三失也。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往而不可反者,年也;逝而不可追者,亲也。吾于是辞矣。’立哭而死。孔子谓弟子曰:‘识矣!’于是门人辞归养亲者一十三人。”此句意谓悲声痛哭的皋鱼也能够节制自己的哭泣。

[20]长万:春秋时宋国人,氏南宫,名万,字长。《左传》庄公十二年载:“宋万弑(宋)闵公于蒙泽。遇仇牧于门,批而杀之。遇太宰督于东宫之西,又杀之。”辍:止也。逆谋:指弑君之事。此句之意谓宋万不再会做弑君之事。

[21]渠弥:郑大夫高渠弥。《左传》桓公十七年载:“初,郑伯将以高渠弥为卿,昭公恶之,固谏不听。昭公立,惧其杀己。辛卯,杀昭公而立公子亹。君子谓:昭公知所恶矣。公子达曰:‘高伯其为戮乎!复恶已甚矣。’”复恶:指回报郑昭公对自己的怨恶。此句之意谓高渠弥也不会报复郑昭公了。

[22]蒯(kuǎi)聩(kuì):春秋时卫公子。《左传》定十四年载:“卫灵公逐太子蒯聩,太子奔宋。至哀公二年,卫灵公卒,而立蒯聩之子辄为卫侯,晋赵鞅乃纳蒯聩于戚。至哀三年,卫石姑帅师围之。父子争国,为仇敌也。”此句谓蒯聩能和卫侯蒯辄一致退敌。

[23]不占:齐人陈不占也。《韩诗外传》云:“崔杼弑庄公,陈不占闻君有难,将往赴之。食则失哺,上车失轼。其仆曰:‘敌在数百里外,而惧怖如是,虽往其益乎?’占曰:‘死君之难,义也;无勇,私也。’乃驱车而奔之,至公门之外,闻鼓战之声,遂骇而死。君子谓不占无勇而能行义,可谓志士矣。”鄂:直也。此句谓节操正直而不怯懦也。

[24]王公保其位,隐处安林薄:言王公可以处在自己的位置上,隐居者安居在丛林之中。薄,草木杂丛之地。

[25]宦夫:仕宦者。士子:指没有官位的读书人。世其宅:犹言安其居。

[26]鱼喁于水裔,仰驷马而舞玄鹤:《韩诗外传》曰:“昔伯牙鼓琴,而淫鱼出听;瓠巴鼓琴,而六马仰沫。”,通“潭”,水潭。《韩非子·十过》:“(师旷)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郎门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尚书大传》曰:“虞舜歌乐曰:和伯之乐舞玄鹤。”

于时也,绵驹吞声,伯牙毁弦[1]。瓠巴聑柱,磬襄弛悬[2]。留眎棠眙,累称屡赞[3]。失容坠席,搏拊雷抃[4]。僬眇睢维,涕洟流漫[5]。是故可以通灵感物,写神喻意[6]。致诚效志,率作兴事[7]。溉盥汙濊,澡雪垢滓矣[8]。

昔庖羲作琴,神农造瑟[9]。女娲制簧,暴辛为埙[10]。倕之和钟,叔之离磬[11]。或铄金砻石,华睆切错[12]。丸挻彫琢,刻镂钻笮[13]。穷妙极巧,旷以日月[14]。然后成器,其音如彼。唯笛因其天姿,不变其材[15]。伐而吹之,其声如此。盖亦简易之义,贤人之业也[16]。若然,六器者,犹以二皇圣哲黈益[17]。况笛生乎大汉,而学者不识其可以裨助盛美,忽而不赞,悲夫[18]!

有庶士丘仲言其所由出,而不知其弘妙[19]。其辞曰:

近世双笛从羌起,羌人伐竹未及已[20]。龙鸣水中不见己,截竹吹之声相似[21]。剡其上孔通洞之,裁以当NFEC5便易持[22]。易京君明识音律[23],故本四孔加以一[24]。君明所加孔后出,是谓商声五音毕。

(胡克家校刻李善注《文选》)

[1]绵驹吞声,伯牙毁弦:谓绵驹不敢出声,伯牙毁琴不再奏乐。绵驹,古代善于唱歌的人。《孟子·告子下》引淳于髡曰:“昔绵驹处高唐,而齐右善歌。”伯牙,古代善于弹琴者,见前注。

[2]瓠巴聑(dié)柱,磬襄弛悬:谓瓠巴和磬襄都不再使用乐器。瓠巴,齐国乐师。《荀子·劝学》曰:“昔瓠巴鼓琴而沉鱼出听。”聑:不用之意。柱:琴上用以固定琴弦的部件,此指琴弦。磬襄:殷乐师,名襄,善击磬,故称磬襄。《论语·微子》曰:“击磬襄入于海。”清阎若璩《释地》:“夫子在卫,学琴师襄子,则襄子自为卫人,与《论语》曰襄者自别。又且一琴一磬,各为乐师,不得妄有牵合。”《周礼·春官宗伯》曰:“大忧令弛县。”郑玄曰:“弛,释下也。县,钟格也。”

[3]留眎:犹言凝视。眎,“视”字异体。棠:通“瞠”。眙:惊视貌。累称、屡赞:皆反复称赞之意。

[4]失容:改变了平时的面貌。坠席:在席上坐不稳的样子。搏拊:鼓掌。雷抃(biàn):谓拍手之声如雷。

[5]僬(jiào)眇睢维:目开合之貌。洟:即今所言鼻涕。

[6]通灵感物:沟通神灵,感动万物。写神喻意:抒写精神,晓谕心意。写:通“泻”。

[7]致诚、效志:皆表达诚意之意。率作兴事:谓可以率领大家劳作,兴办百事。语出《书·益稷》。

[8]溉盥汙,澡雪垢滓:谓音乐可以净化心灵,洗涤精神中的污垢。溉,冲洗。盥,洗手,亦洗意。雪,通“刷”,刷洗。

[9]庖羲:相传为远古帝王,字又作“伏羲”、“宓戏”。李善注引《琴操》曰:“昔伏羲氏之作琴,所以修身理性,反天真也。”神农:相传为远古帝王,又称“炎帝”。《淮南子·泰族训》:“神农之初作瑟(今本作”琴“),以归神反望,及其天心也。”

[10]女娲:古代传说中人物。《礼记·明堂位》:“女娲之笙簧。”簧,即指笙。暴辛为埙:李善注引《世本》曰:“女娲作簧,暴辛为埙。”宋均曰:“女娲,黄帝臣也。暴辛,周平王时诸侯,作埙,有三孔。”郭璞《尔雅》注曰:“埙,烧土为之,大如鸡卵。”

[11]倕(chuí)之和钟,叔之离磬:语出《礼记·明堂位》。倕,相传为尧时乐工。李善注引《世本》曰:“叔,舜时人。”和,谓谐和钟声。离,谓分布磬的声乐次序。

[12]铄金:谓铸造金类乐器。李善注引《乐汁图徵》曰:“铄金为钟,四时九乳。”又曰:“铄金虽出乐纬,此金谓黄金,总饰众器,非止钟也。”砻(lóng)石:谓打磨制作石类乐器。《国语·晋语》韦昭曰:“砻,磨也。”华睆(huàn):指刮去竹子上的节痕使之光滑制作竹类乐器。《礼记·檀弓上》“华而睆”,郑玄注:“华,画也……说者以睆为刮节目,字或为‘刮’。”睆,光滑。切错:治理玉骨。此指制造玉骨类乐器。《尔雅》:“骨谓之切,犀谓之剒。”错,通“剒”。

[13]丸挻:谓取树林长而直者。丸,《诗·商颂·长发》“松柏丸丸”,传曰:“丸丸,易直也。”段注《说文》“丸”字曰:“易直谓滑易条直。”挻,字当作“梴”(chán),《说文》“木长貌。”彫琢:描绘打磨。笮:通“凿”。

[14]穷妙极巧:犹言穷极巧妙。旷以日月:言花费长久的时日年月。

[15]因其天姿,不变其材:谓此笛顺应竹子的天然姿态,不改变竹子的材质。

[16]盖亦简易之义,贤人之业也:言此笛符合《周易》所说的简易的道理及贤人的业绩。《易·系辞传上》:“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简易,指长笛从材料到形制都没有用太多的人为加工。

[17]然:如此。六器:指琴、瑟、簧、埙、钟、磬。二皇:《淮南子·缪称训》:“二皇凤至于庭。”高诱曰:“二皇,伏羲、神农也。”圣哲:指上文提到的女娲、暴辛、垂、叔等人。黈(tǒu)益:增益。

[18]裨助盛美:谓增益赞扬汉王朝的盛大美德。忽而不赞:忽视而不加赞扬。

[19]庶士:指平民。丘仲:人名。《风俗通》:“笛,武帝时丘仲所作。”弘妙:宏大的奥妙。

[20]近世双笛从羌起:双笛原由羌人所传,故称羌笛。《风俗通》:“笛元羌出,又有羌笛。然羌笛与笛,二器不同,长于古笛,有三孔,大小异,故谓之双笛。”

[21]龙鸣水中不见己,截竹吹之声相似:此言作笛缘起,先有龙鸣水中,作笛者截取竹竿模仿龙吟之声。己,指龙。

[22]剡(yǎn):削也。裁以当NFEC5(zhuā)便易持:言裁截出的笛作为马策便于手持。

[23]易京君明:指京房,《汉书·京房传》:“京房字君明”,汉武帝时人。修《易》,尤好钟律,知五声。然京房修《易》,故曰易京。

[24]故本四孔加以一:言在四孔基础上再加一孔。《宋书·乐志》:“笛,案马融《长笛赋》,此器起近世,出于羌中,京房备其五音。又称丘仲工其事,不言仲所造。《风俗通》则曰:‘丘仲造笛,武帝时人。’其后更有羌笛尔。三说不同,未知孰是。”

汉代的音乐赋比较多,从本赋的序文即可知道在马融之前就已经有了《笙赋》《洞箫赋》《琴赋》等,因为要超越前人是比较难的,所以这篇赋模拟前人的痕迹也比较明显。文章的开始是一篇序,简叙写作该赋的原因。正文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叙述场地材料生长的环境与情况。第二部分描绘长笛音乐的状态及感人效果。第三部分写制作长笛的意义,体现此赋的价值所在。明人王世贞《艺苑卮言》卷三评价道:“子渊《洞箫》,季长《长笛》,才不胜学,善铺叙而少发挥。”其实,在这点上,马融的作品表现得更为突出。

当然,此赋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丰富了音乐赋的题材,作出辞赋史上的第一篇《长笛赋》。二是此赋是有感而作,正如序文中所言:“独卧郿平阳邬中。有雒客舍逆旅,吹笛为《气出》《精列》相和。融去京师,逾年,暂闻,甚悲而乐之。”不完全是“为文造情”之作。三是大量使用典故,这和马融作为一代学者的身份有关。从创作的角度来说,它不只是给人感觉直观的印象,更调动了人的想象力。四是语言有雅有俗,前者如大量用典等情况,后者则是把五、七言句引入辞赋,在当时也是一个重要的尝试。

(郭令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