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历代赋评注·汉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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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西都赋并序(4)

[41]骀(dài)荡:与下面之(sà)娑(suō)、枍(yì)诣、天梁皆建章宫中殿名。《三辅黄图》:“骀荡宫,春时景物骀荡满宫中也。”又云:“娑,马疾貌。马行迅疾,一日之间遍宫中,言宫之大也。”洞:穿过。枍(yì):即檍(yì)树。《三辅黄图》云:“枍诣,木名。宫中美木茂盛也。天梁宫,梁木至于天,言宫之高也。”“与”字上原有“以”字,《汉书·班固传》无。今从王念孙说删。

[42]反(fān)宇:屋檐角仰起的部分。盖戴:覆盖。激日景而纳光:挡住了太阳的直接照射,采光又好。激,挡住。《汉书·沟洫志》贾让奏:“河从河内北至黎阳为石堤,激使东抵东郡平刚。”注:“激者,聚石于堤旁冲要之处,所以激去其水也。”此处引申而指遮挡日光。

[43]神明:汉武帝所修台名。《水经注·渭水》引《三辅黄图》曰:“神明台在建章宫中,上有九室,今人谓之九子台。”《渭水注》又云:“神明台高五十馀丈,皆作悬阁,辇道相属。”郁其:郁郁。本为茂盛之义,此处为峥嵘、高耸貌。特起:特出地耸立。偃蹇(jiǎn):夭矫,屈曲貌。此处形容台上建筑相属,磴道曲折。跻(jī):登,上升。此句说神明台高耸,其建筑又层层相连属,于是登之者曲折而上。

[44]轶(yì):超越。太半:大半。上句言登神明台则入于云团雨阵之中。回带:萦绕。棼(fēn)楣(méi):梁栋。“棼”为重屋之梁,“楣”为门户上之横梁。

[45]僄(piào)狡(jiǎo):灵活勇猛。愕眙(chì):惊视。《鲁灵光殿赋》:“观艺于鲁,睹斯而眙。”李善注:“愕视曰眙。本为艺而来,见此而惊也。”阶:用为动词,登阶而上也。

[46]井幹(hán):楼名。《汉书·郊祀志》载,武帝作井幹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幹”为“韩”之借。眴(xuàn)转:眼睛眩乱。“眴”通“眩”。意迷:神志迷惘。

[47]舍櫺(líng)槛(jiàn)而却倚:言不敢近边,放开边上的栏杆不扶,身子尽量向里,靠着里面的墙壁之类。舍,舍弃。却,后退。稽:止。“若颠坠而复稽”言感到要掉下去,因而又停下来不敢走。

[48]怳(huǎng)怳:失神的样子。失度:失去常态,指身体失去平衡。巡回途而下低:沿着原路而向下,至于低处。巡(yán),通“沿”。《礼记·祭礼》注:“巡,读如’沿汉‘之沿,谓更相从道。”

[49]惩惧:害怕。《广雅·释言》:“惩,惧也。”降:由高处下来。周流:盘桓。彷徨:徘徊,四处漫步。

[50]步甬道以萦纡(yū):在曲曲折折的甬道上漫步。甬道:复道,即楼阁之间架设的通道。杳(yǎo)窕(tiǎo):同“窈窕”,深邃貌。阳:阳光。

[51]排:推开。飞闼(tà):阁楼上的门。李贤注:“阁上门也。”《说文》:“阘,楼上户也。”“阘”与“闼”同。上出:从阁楼上向外望。

[52]游目:随意眺望。天表:天外。洋洋:随意漂浮无所凭依貌。《楚辞·哀郢》:“焉洋洋而为容。”注:“洋洋,无所归貌。”

[53]前、后:俱就建章宫而言。唐中:即中唐,庭道。据《汉书·郊祀志》载,其长数十里,在建章宫以西。太液:池名,汉武帝所造,在建章宫以北,其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以象海中仙山(见《汉书·郊祀志》)。汤(shāng)汤:大水急流貌。

[54]碣石:本为渤海边之山名。此处指太液池边象碣石山、并以“碣石”为名者。激:冲激。神岳:神山。此处指碣石山。嶈(qiāng)嶈:水激山之声。

[55]滥:泛滥,此处有包围之义。

[56]灵草:仙草。冬荣:冬天开花。

[57]岩峻:陡峭。崷(qiú)崪(zú):高峻貌。金石峥嵘:指瀛洲等水中仙山上的石头突兀高耸。金石:此处偏指石。

[58]抗:举,耸起。仙人掌、承露盘:皆汉武帝所作。《三辅故事》云:“建章宫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擢:耸立,拔起。金茎:铜柱,用以擎承露盘。

[59]轶(yì):超越。埃堨(ài):尘埃。“堨”与“壒”通。《淮南子·兵略训》:“扬尘起堨。”注:“堨,埃。”鲜:新鲜。此处为意动用法。颢(hào)气:所谓混茫之气,天地之真气。清英:清洁的精华。

[60]骋:施展。文成:齐人李少翁,因方术被汉武帝封为文成将军。他对武帝说,如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须象神物。于是作甘泉宫,中为台,画天地泰一诸神鬼,而置祭具以祭天神。岁馀,神不至。后以帛书喂牛腹中欺骗武帝,被看出破绽而受诛。丕诞:十分荒诞。驰:与上文“骋”义同。五利:胶东王宫人栾大,大言“黄金可成,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因当时黄河决口,武帝正在忧虑,故拜栾大为“五利将军”。后其术多不验,因亦受诛。刑:法,典范。此处指五利将军所表现的种种法术。

[61]庶:庶几,差不多。松:赤松子。传说中的仙人。乔:王子乔,周灵王太子晋,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山,后成仙。时:时时。游从:相从游息。斯庭:指建章宫。

[62]列仙:诸位神仙。攸(yōu)馆:所寓居之处。宁:安居。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泰武乎上囿[1]。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灵而讲武事[2]。命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3]。毛群内阗,飞羽上覆[4],接翼侧足[5],集禁林而屯聚。水衡虞人,修其营表[6]。种别群分,部曲有署[7]。罘网连纮,笼山络野[8]。列卒周匝[9],星罗云布。于是乘舆命法驾,帅群臣,披飞廉,入苑门[10]。遂绕酆鄗,历上兰,六师发逐[11],百兽骇惮。震震爚爚[12],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覆[13]。蹂躏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14]。尔乃期门佽飞,列刃钻,要趹追踪[15]。鸟惊触丝,兽骇值锋[16]。机不虚掎,弦不再控[17]。矢不单杀,中必叠双[18]。飑飑纷纷,矰缴相缠[19]。风毛雨血,洒野蔽天[20]。平原赤,勇士厉[21]。猿狖失木,豺狼慑窜[22]。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23]。穷虎奔突,狂兕触蹶[24]。许少施巧,秦成力折[25]。掎僄狡[26],扼猛噬[27],脱角挫脰[28],徒搏独杀。挟师豹,拖熊螭,曳犀犛,顿象罴[29]。超洞壑,越峻崖,蹶岩[30]。钜石,松柏仆,丛林摧[31]。草木无馀,禽兽殄夷[32]。

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历长杨之榭[33]。览山川之体势,观三军之杀获。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压,兽相枕藉[34]。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35]。陈轻骑以行炰,腾酒车以斟酌[36]。割鲜野食,举烽命爵[37]。飨赐毕,劳逸齐,大路鸣銮,容与徘徊[38]。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39]。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40]。茂树荫蔚,芳草被堤[41]。兰茝发色,晔晔猗猗,若摛锦布绣,烛耀乎其陂[42]。鸟则玄鹤白鹭,黄鹄鹳,鸧鸹鸨,凫鹥鸿雁[43]。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沈浮往来,云集雾散[44]。于是后宫乘辂,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45]。祛黼帷,镜清流,靡微风,澹淡浮[46]。櫂女讴,鼓吹震,声激越,謍厉天,鸟群翔,鱼窥渊[47]。招白鹇,下双鹄[48];揄文竿,出比目[49]。抚鸿罿,御缯缴[50]。方舟并骛,俯仰极乐[51]。遂乃风举云摇,浮游溥览[52]。前乘秦岭,后越九嵕,东薄河华,西涉岐雍[53]。宫馆所历,百有馀区[54]。行所朝夕,储不改供[55]。礼上下而接山川[56],究休佑之所用[57],采游童之欢谣,第从臣之嘉颂[58]。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59]。国藉十世之基[60],家承百年之业[61],士食旧德之名氏[62],农服先畴之畎亩[63],商循族世之所鬻[64],工用高曾之规矩[65]。粲乎隐隐[66],各得其所。若臣者,徒观迹于旧墟,闻之乎故老[67],十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

(胡克家校刻李善注《文选》)

[1]盛娱游:使游乐场面达到最盛。奋:振奋。泰武:《后汉书·班固传》作“大武”,李贤注:“大武,谓大陈武事也。”王念孙以为作“大”是。朱珔曰:“古多以’大‘为’太‘,而’泰‘又通’太‘,故此处遂误作’泰‘耳。”上囿:指上林苑。

[2]因兹:借此机会。威戎:示威于戎。戎,古代西方的少数民族。夸狄(dí):夸耀于狄。狄,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耀:炫耀。威灵:王师的威慑之力。如王褒《四子讲德论》说:“威灵外覆。”讲武事:演习军事。下句《汉书·班固传》无“灵”、“武”二字,朱以为“避上覆”,高步瀛许之。然而上句“威戎”有“威”字亦未见避。则此与《汉书》均可通,不烦删改。

[3]荆州:本古九州之一,周汉亦均置荆州。《汉书·地理志上》:“正南曰荆州,其山曰衡,薮曰云梦,川曰江、汉,寖曰颍、湛。”汉代因之。起鸟:(向上林苑)驱鸟。诏:命令。梁野:梁州之野。“梁”亦古九州之一。据《汉书·地理志》,周朝将梁州合于雍州。“正西曰雍州”,即今陕、甘、宁、青之地。

[4]毛群:兽类。内阗(tián):充满苑囿。阗,通“填”。飞羽:鸟类。

[5]接翼侧足:言鸟兽很多。空中飞的鸟翅膀相接,地上的兽侧足而立。

[6]水衡:管理上林苑中水流池泽之官。《汉书·百官公卿表》:“水衡都尉掌上林苑,有五丞。”虞人:掌山林田猎之官。《礼记·檀弓下》郑注:“虞人,掌山泽之官。”《孟子·滕文公下》赵岐注:“虞人,守园囿之吏也。”《周礼·大司马》贾疏:“虞人者,若田在泽,泽虞;若田在山,山虞。”各言其一端,而大致皆是。营表:大规模田猎时,虞人芟除野草而树立标志,以便狩猎士卒行进。所立标志叫“营表”。

[7]种别群分:参加狩猎者根据职守而分为几部分。部曲:古代军队的编制单位。《汉书·李广传》注引《续汉书·百官志》:“将军领军,皆有部曲。大将军营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有署:各有专责。署,部署,职司。

[8]罘(fú)网:捕禽兽的罗网。连纮(hóng):牵罗网的绳索相连。此言所布罗网甚密。纮,罘网的纲(主绳)。笼山络野:罩住了整个山,交织缠绕了整个原野。

[9]列卒:布列士卒。周匝(zā):周遍严密。

[10]乘舆:代指天子。原作:“乘銮舆”,据李善注及胡克家校删“銮”字。李善引蔡邕《独断》云:“天子至尊,不敢渫渎言之,故托于乘舆也。”法驾:皇帝车驾安排的一种,较大驾为简而较小驾为排场。《三辅黄图》云:“法驾,公卿不在鹵簿中,唯河南尹、执金吾、洛水令奉引,侍中参乘,奉车郎御,属车三十六乘。”披:开。飞廉:上林苑中馆名。飞廉:一种能致风雨的神兽,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马王堆汉墓棺槨图画中有之。《三辅黄图》曰:“飞廉,神兽能致而风雨者,武帝命以铜铸置观上,固以为名。”

[11]酆(fēng):古邑名,周文王所都,在今陕西户县。鄗(hào):即镐,也即镐京,周武王所都,在今西安市西南。历:经过。上兰:观名,在上林苑中(《三辅黄图》)。六师:六军。周制天子六军,诸侯大国三军。发逐:奔驰。逐,“”(zhǒu)之假借。胡绍煐曰:“逐,竞驰。《汉书·五行志》注引晋灼曰:’竞走曰逐。‘又引京房《易传》曰:’良马逐。逐,进也。‘《玉篇》:’,徐救切,竞驰也。‘《大畜》’良马逐‘,《释文》’逐音胄。‘《海外北经》’夸父与日逐走。‘郭注:’逐音胄。‘是逐、胄音同。此作’逐‘,《后汉书》作’胄‘,并"’之假。”

[12]震震:雷声 (yuè)爚:电光闪耀貌。

[13]涂地:涂于地上。形容草被人马践踏伏烂于地。山渊反覆:山丘、湖泊都倒了个儿。犹言天翻地覆。

[14]蹂(róu)躏(lìn):践踏。十二三:十分之二、三。拗(yù)怒:抑制愤怒。少息:稍事休息。

[15]期门:汉代官名,掌出入护卫。《汉书·东方朔传》言武帝于建元三年始微行,“与侍中常侍、武骑及待诏陇西良家子能骑射者,期诸殿门(在殿门会齐),故有期门之号,后以名官。”佽(cì)飞:官名。汉少府属官,主管弋射。原为古勇士之名,武帝取以代秦官左弋。列刃:兵器陈列。钻(cuán)(hóu):箭头聚集。钻,与“攒”通。要(yāo)趹(jué):负责拦截野兽的武士。要,拦截。趹,通“赽”,疾奔。此指疾奔的野兽。

[16]触丝:撞入罗网。值锋:碰到刀刃上。

[17]机:弩机,一种用机械发射的弓。掎(yǐ):发射。控:拉弓弦。

[18]中必叠双:每箭必然射穿两个。中(zhòng),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