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大公主吗?”
他指的大公主便是昔日雪贵嫔的公主。
我哑然一笑,只道:“大公主毕竟跟了臣妾这么久,她现在只认臣妾,臣妾怕再转给静嫔,怕大公主认生,不好养,再者,臣妾是答应了雪贵嫔会亲自照顾好大公主的。”
“那你就舍得?和凝可是你自己的女儿。”
他的目光这样深邃,如剑光般犀利,我只觉得那样晕厥,眸光轻闪,禁不住那样的光线,只低下头,暗咬下唇,抓紧了和凝的被褥。
只道:“想必静嫔定会待和凝视如已出,或许比臣妾照顾得更好,况且,和凝又不是去哪,都是在自个家里,放哪都是一样的,静嫔失子伤痛,毕竟臣妾也有错,臣妾想弥补……”
“这件事,日后再说。”雪轩突然打断我,神情依旧,只是将和凝放回,整了整衣袖,道:“朕只是抽空来望望你们,今日边界小国动荡不安,朕还要回御书房,你也日点休息吧。”
他只这样说话,便甩袖而去,我望着他的身影,只是垂了双睫,轻轻福了福:“臣妾恭送皇上。“
是年十月,契丹边战不断,损耗我朝千万军马,北国突然反目,派遣精兵十万,功打我朝。
这年,天朝面临危难,四面楚歌,朝中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这是我从雪轩那里得知的近况。
战起,我便与北国那里失去了联系,但看近日的战情,我想他们有了我给予他们的我朝军事图,势如破竹,想必定能大获全胜。
只是十月,外头却下起了小雪,雪片细碎,染了一头乌鬓,那是我从静嫔那里回来,我已经和凝送给了静嫔,雪轩日里万机,根本不晓,我亦不会告诉他。
出了静嫔的殿,沁儿给我披上了轻裘,双后拢在暖套里,一路踏着轻雪而走。
“瞧静嫔娘娘脸上虽然淡淡地,但心底里还是喜爱静华公主的。”沁儿走在我身后,与我有一语没一语地说着。
这日,轻雪寂寂,外头战乱不断,宫里突然这样静下来。
一路上,宫人寥寥,只有少数的脚印子在雪地上散开。
直到走到拐弯处,只见一身影迅速地掠开了,我微一皱眉,沁儿急忙喊道:“站住!”
那人却未停下,沁儿便是遣了两个宫女去追,这里只剩我与沁儿站在雪地里,沁儿打着油伞站在我身旁,巷子里只余我与沁儿两人,那条巷子只觉长长无尽,一路白茫茫地望不到尽头。
只是那么片刻,我突然听到一柔婉的声音:“宛妹妹。”
这一声,只见那样清冽,如同梅上的积雪冰绽,激破那些被尘埃已沉浸多年的记忆。
那些初夏时欢闹的记忆,青春而纯净,没有一丝杂念,只觉那样欢畅。
巷子里的风越发紧,冰冷地带着雪子打在脸上。
我只望见从边角处的弓门处有女子绣牡丹的缎鞋,轻然踏出,那一身素净的缎袍,只在袖边绣着缠枝,蛾眉淡扫,朱唇轻点,头发轻轻挽在耳际,只觉那样浅素静雅。
仿佛是很多年前,那样一个素静的人,用温婉的声音叫着我‘宛妹妹’。
我微微一怔,只是刹那间反映不过来,扯了扯唇,却又硬不开口。
她轻轻抬手,从袍袖中伸出纤手,艳红的蔻丹流光溢彩,在这盈盈雪中,突然另有一只手伸来,轻轻托着她的纤手。
我怔忡一望,却是刚才逃跑的小宫女,她低着头从弓门处出来,站在她的身边,样子温顺乖巧。
只是那张面孔,只觉那样眼熟。
她淡淡地微笑,望着我,然后朝一旁的那个小宫女轻道:“云珍,给贵妃娘娘请安。”
那小宫女不上前,依旧在她身旁扶着她的手,只是微微欠身:“云珍给贵妃娘娘请安。”
我望着那她,倒是忍不住冷笑:“原来是你。”
她望了我,甩了甩帕子,朝着我依旧笑道:“太复杂是吗?我也想着呢,不知该喊你贵妃娘妨,还是公主?”
在北国,公主生下的女儿依旧贵为公主。
我倒是怔了怔,敛了心神,静下来道:“又晓得我不少了吧?”
“本来就是好姐妹,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
我拢了拢手里的暖罩,亦笑:“是呢,你总是这个样子,即使处在万丈深渊,也要想着法子爬上来。”
“彼此彼此。”
这一刻突然安静下来了,巷子里的雪越加大子,连风也跟着紧。
人烟寂寂,只余我与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
那些年少的记忆在彼此的耳间殆荡。
我突然忍不住开口:“蓉姐姐……”
也是这一瞬间,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眸轻闪,只是一瞬间即逝。
“宛若。“
很沉静的声音,突然安澜而阒静,突然那一声闯破了彼此的心头。
我微微抬眸,心神震慑,却依旧是那样平静,只有沁儿和那个云珍转向我背后,沁儿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颤微微地喊道:“皇……皇上……“
我扯唇笑了。
冰蓉依旧那样站着,我微微转过身,瞥到他的眸子,那样深沉而忧伤,那熟悉却有着陌生的脸膛,岁月磨去了他昔日的阳光之气。
那一叠图纸被扔在雪地上,我双睫轻颤,已然明白。
只是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我早该想到,与北国那里失去联系,早已猜他所对我的说的战情都是假的,战争是假的,消息亦是假的。
其实,我早就输了。
很多年以后,我依旧可以记得那一刻,巷子里很静,只有我们三个人,轻雪飞扬,时光流逝。
我已浑然不觉,其实,我们都这样普通。
此后,我被软禁在宛心菀里,没有任何旨令,没有罪责,只是无声地软禁。
只直三月桃花遍开的季节,那满英的桃花,纷纷扬扬。
我在窗前,对着朱颜鸾镜,亲手梳了髻,玉簪轻挽,流苏络英。
在桌案上,有一小盒胭脂,光色盈润,质感细腻,那是宫里所没有的。
它的美,妖冶纷呈,美艳玲珑。
它叫‘胭脂红’。
我走出屋内,那是满院的桃花,落英纷繁,阳光金浅,依稀中,仿佛有女子,翩然起舞。
宛若惊鸿,罗袜生香。
我淡淡地笑了,起纱起舞,携起那满地的落英,尘埃喧嚣,光泽浅碎。
隔着那满天的落英,那一抹明黄九龙的朝袍静然而立。
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起舞,这一舞,倾城倾国,携手那三千年的寂寞寥落。
唇上的胭脂,光泽盈润,浅浅地掺杂起那殷红的液体,妖冶夺目。
纱轻盈落,仿若一只翩蝶,坠落在满地落英,激起的是,寂寞的尘嚣。
他急步而来,穿过那些尘嚣,他将我抱住,我躺在他的怀里,浅浅地笑了,桃花越发热闹,听说桃花热闹是因为寂寞。
那么,雪轩……
“皇上……若有来生,我们去一个没有桃花的地方……”
……尾声
烟花醉烂的夏夜,银河乍泄,莹莹清辉下,是人声鼎沸,暄嚣梦醉。
“呯!”绚烂的冰硝玉花直冲九霄,顿时将整个人间照亮的奢糜堂皇。
华云阁的阁顶上,忽有一抹清玉之身影从天而现,瑰姿艳逸,仙袂飘舞。
“哗!”灿然的烟雨于苍穹中缤纷流落,将那身清影照得流光莹彩,雪艳绰姿。
“好!”纷纷扬扬的鼓掌摇震满城,楼下人堂济济,熙嚷喧华,好不壮观!
阁顶上,但见那清衣女子,纤腰楚楚,柔若似水,莲步轻移,玉足旋转于半空,然见,回风舞风,若飞若扬,似若九天仙子,惊艳满城!
楼下观看之者,蓦是岑静一片,皆是痴醉惊呆!
济济人海中,有一男子穿着明黄的袍缎外罩白色纱衣,他望着阁中的女子,两人双眸相碰,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却又撞开。
男子身旁另有男子跟着身后,凑上那男子跟前,只道:“圣上,今日是静华公主的生辰,宫里还等您呢。”
男子展扇不语,只是再一望,满堂宾客都喧嚣围向那女子。
那张脸膛,英姿依旧,墨黑的眸子浅的是纷杂的情愫,他放下扇子,负手转身,只说:“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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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很仓促,我也知道,但没有改变我当时的初衷。
因为没有时间写,你们看得也急,所以只当快快完结,给读者一个交代。
有机会,我会写番外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