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白成欢才猛然惊醒——她居然恍惚之间,答非所问!
她霍然回头,站起身望着面色复杂的萧绍棠,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与掩饰快的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可是萧绍棠还是看到了。
他听见自己心底有一声叹息,随之涌起无限的苦涩。
她的心底果然有一个世界,那是她的秘密,而他有生之年,可能都无法抵达。
可此时,他还是选择若无其事地将她拥入怀中,不去看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睛,那样对她定然是一种煎熬。
“欢欢,我问你是在担心什么,可没问你在为谁担心——毕竟如今你最该担心的,该是我们秦王府才对,是不是?”
他温和的语声就好像她只是无意间答错了一句话而已,白成欢紧绷的身躯在他的怀中渐渐放松下来。
她将自己的话仔细又想了一遍,是的,即使是答非所问,她也并没有说错什么。
听不到她说话,他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是不是这一路奔波太累了?真是辛苦你了,我们早些安歇吧,明日,才是真正艰难呢,你要是担心,就把那些担心都留在明日好不好?”
“好。”
白成欢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再也难以平静。
是因为她待着他的身边,日子过得太安逸,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对她太温柔,她居然如此不谨慎?
长夜漫漫,窗外冰霜暗结,窗内,两人各自睡去,这小小的波澜,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消弭于无形。
翌日,在秦王府已经住的心烦气躁的太医们按部就班地来到长安居,打算看一眼这死活醒不来的秦王世子,就去外室坐着喝茶去,谁知道他们赶到的时候,居然听见内室有人在说话,这声音,这声音……
张太医为首,几人一阵风地冲进了秦王世子的卧房,就看到一直以来无知无觉的人居然坐了起来,正在安慰床前哭个不停的秦王世子妃。
“好了,别哭了,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别哭了……”
一群太医面面相觑一瞬,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王太医:
“王大人,这是?”
“如诸位所见,经过昨夜本太医针灸之后,秦王世子已然无恙。”
正在将银针放回盒中的王太医微微一笑,神情谦恭中却透着十足的自得。
那样的神色看在众太医眼中,十足的欠揍——这是在说,你们这群废物,还是本太医了得!
“王太医居然还会针灸,真乃神技也!”
一群人有人忙乱着去给秦王世子把脉,有人围着王太医奉承,却都无一例外地在心里咬牙切齿,这个老匹夫,装得倒好,难怪总是主动要值夜,原来是怕白日施针他们这些人偷看啊,小家子气!
王太医任凭他们自己揣测事情的真相,施施然收了药箱,告辞离去,进宫向皇帝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皇帝刚刚下了早朝,正有些昏昏欲睡,一听王太医说秦王世子醒了,立刻来了精神。
“好啊,终于装不下去了,醒了,那朕可要好好慰问慰问朕的好堂弟!”
皇帝想要借由白莲叶收拾秦王府与何家,以及威北候府的算盘落空以后,对萧绍棠更是咬牙切齿——他从来就没相信过萧绍棠是真的昏迷不醒!
只不过皇帝宣召秦王世子进宫面圣的旨意还没下,就有人来报说秦王世子跪在宫门外请罪!
“他又是请的哪门子罪?”
皇帝一听他又来这套,立刻就炸了!
“上次请罪他插手招魂台民夫的事儿,这回又想是如何毁朕声誉?”
自从朝臣们怀疑秦王世子受伤是他所为之后,皇帝的心中就憋着这一股怒气至今,愤怒而冤枉,却偏偏无处可说!
所有人都怀疑是他要置萧绍棠于死地,可他又不是傻子,兵符还没要回来,他会直接把萧绍棠弄死吗?
原本他是要借着这个时机洗刷一下前些日子朝臣对他的诽谤,可谁知道居然被这个无赖抢占了先机!
刘德富斟酌了一下,禀道:
“秦王世子只说是自己重病昏迷,让皇上担心了。”
“让他滚!”
皇帝毫不迟疑地让萧绍棠滚蛋——这哪里是请罪?这是恨不得再告诉所有人一回,自己想害他吧?
瞧瞧,多可怜,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连滚带爬地来请罪了,可见他这个皇帝对他多刻薄,把他吓成了什么样子!
要是自己真对他动手了,那不冤枉,可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那个该死的刺客!
皇帝心中咒骂了几声,除了让人把秦王世子拖走,又把御林军统领翟峰叫来痛骂了一顿,命他立刻去看着,有敢胡乱说话的,就抓起来!
卫婉一直在一边安静地听皇帝发脾气,然后出了这个昏招——如此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人人只会觉得秦王世子更可怜,觉得皇帝心虚怕人说罢了。
明明年轻英俊,该是一个睿智聪敏的帝王,却因为宠信詹士春,一日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可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又是为了薨逝的孝元皇后。
卫婉叹息一声,犹豫再三,还是站起身亲手沏了茶递到皇帝面前:
“皇上消消气,也许,秦王世子不是那个意思,皇上不妨召他进来,好好跟他说一说,宽慰一番,兄弟之间和和气气,别人又能说什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帝接了茶,却陡然被这番话点醒,是啊,他如此恼羞成怒,不是正如了那些人的意吗?
幡然醒悟的皇帝立即命人去叫翟峰回来。
可惜翟峰一直都抓不到刺客,正要找机会赎罪,皇帝这会儿发了话,他也是拼了老命要把差事办好,等去叫他的人到得宫门口的时候,秦王世子已经被拖走,翟峰也已经出动人马去监督舆论了。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不出半日的功夫,这件事情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不必说,人人都觉得秦王世子实在是可怜,皇帝的确是想要他的命呢,不然哪儿能吓成这样?
皇帝气得又砸了一次御书房,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卫婉满心惊惶不安,却是没有后悔——她给皇帝的建议,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当晚,袁先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细长的眼睛中露出寒光:
“这个卫婉——呵,到底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