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的一震,独孤韵便凝住了眼中本是清然的光线。
虽然她知道太子当时确实是有要放过李世民的念头,但是她也清楚、他绝对不可能那么会让人去救他,更何况当时还是东宫的暗人之首无名、又岂可如此草率就让他去露了脸呢。
无名!这个东宫的暗人之首,曾经是让他多么深信不疑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一个人?可竟然、他真实的身份是天策府的暗人么?
呵,这一切还真是可笑至极啊,他天策府随意的一个暗人、在东宫竟就可以得到那样的重用!难道这就是说明东宫始终都斗不过天策府的最好证明吗?这么多年,枉他们一直以为算计得当、计划精妙,没想到一切竟就在天策府的掌控之中?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李世民,二弟,你还真不愧是谋略过深、极富心机啊!难怪一次一次你都能够死里逃生,难怪那鸩毒都毒你不死,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幸好,幸好还有这最后的一搏,可这一搏,怕就真是生与死的较量了。
突然间似是心中一动,她更是惊冽眼中的光色,“糟了,那尉迟恭如今分管着东宫各路守备,这岂不是太过危险了么?”
“哼!”张婕妤一声冷嗤,便放下了手中的金黄的茶盏,“尉迟恭是个怎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即便他真是受了那李世民的指使来东宫的,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我们所要担心的,就是那从不以真实面容现人的无名,这个人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太子妃你、可千万要小心应付才是。还有那李世民,诡计满腹、阴险狡诈,这一次若是再不能要了他的性命,那我们可真的就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期了。”
是啊,李世民,还有那个整日笑容满颜却心思满腹的秦王妃。
想当日,她给大家的感觉更是性情直率、没有半点隐藏,自己也一直以为她定然是个极好相处之人。还有她那一双总是不停转动的眼珠,当时谁都认为那只是一份生来的灵动,却不曾想、那其实就是一种念头涌动的表现。何时该笑何时又该收敛自己,她似乎总是能够把握得极有分寸,不管是怎样的情况之下,只要她那漆黑幽深的眼珠子一转、她就总可以调节身旁一切的气氛……
如此配合默契的一对夫妻,难怪自己怎也斗他们不过了,更难怪、太子总会责备自己不够灵活了。想想当初晋阳起兵之时她那一脸沉稳的模样自己就该清楚,这个辛盈、绝对不会只是她从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一个女人。
她来历不明,却能凭着一次相救就能让生来狂躁没有定性的元霸对她那般的服帖、顺从;她整日的嬉笑吵闹,却仍是让那生性冷傲的二弟对她宠爱非常,直到今日,天策府中美人似云她却仍然可以牢牢的掌控着李世民的心。还有当时对一切事物都异常敏感的爹娘,她毫无任何的讨好之举竟就可以让他们那样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甚至还能疼惜、怜爱到了在无瑕死后让她替代身份进门做正室的地步……
其实从这一切,她就早该注意到这个女人的不同寻常之处了,可没想、自己竟也就这样被她难测心思之下外头所包裹的那层亲和之力给蒙住了双眼。
似乎,从李世民将她带进府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便没有超过了她一次。
哼,这一次我若再不能胜你,那我独孤韵、便也就无话可说了。
无名一脸清冷,望着面前似是满颜心思却又刻意沉稳的太子妃。
入这东宫多年以来,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同自己认真的讲过一次话,每次见到她之时她似乎总是笑容满面、一脸和蔼的,所以今日,一看到独孤韵如此的一副脸色,无名的心中,就已然有了那么一丝猜测。
隐去了眸间浅浅闪动的疑惑,他便低沉而言,“不知太子妃今日叫无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无名去做么?”
“是啊。”独孤韵浅声一叹,脸上就划开一个似是温软的笑来,“无名将军也是知道,自从那谋反一事生了出来,陛下便对太子生了嫌隙之心,这要如此下去,东宫、怕也就住不久远了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仍是流转着眸间难以隐藏的惑色,伸手端起了手旁那个已是微冷的茶杯、以作掩饰,“所以今日之事不但要紧,且还是关乎东宫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太子是否能够继续在这东宫安稳的住下去,可就全在这一遭了。如今这样纷乱的状况之下,我也不知道这宫中究竟还有几个人是可以让我相信的?想想多年以来太子一直对无名将军信任有加,故而,除了无名将军之外,我真是找不到一个人能够以托付如此的重任了。”
无名眸光一闪,却又沉稳的隐匿住,“太子妃何须如此客气,无名深受太子殿下知遇之恩,自是该为殿下分忧解劳,太子妃有事、敬请吩咐便是,无名定然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哼,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这说得可真是好听啊,倒果真不是个简单之人呢……
独孤韵心中一声冷嗤,便自袖内取出了一封纸卷,递到无名手中,“成败就在此一举,这太子能否重新得到陛下的信任、就全在无名将军走这一趟了。”
望着独孤韵眼中从来未曾有过的那份犀利与诡异,无名又怎能不懂。
胜败在此一举?看来这一次,还真就是他们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了。
手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列着他们的计划,可是自己又该如何将这信息送了出去呢?看独孤韵刚才的神色,明显就是对自己有了戒心,搞不好这次一个闪失、救不了李世民不说,自己也会因此而暴露了身份。
虽然那独孤韵口口声声说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搏,或者以后自己就不用再在东宫如此的隐藏下去,但、他们既对自己有了猜疑,那么自己手中握着的就不一定是这计划的全部。所以,他不但必须仍要在这东宫继续待下去,还要想办法消除他们对自己的那份戒心。
幸而,这东宫不是自己一人孤军奋战。脸上润开一丝清朗的笑,他便跨出步子,对着那尉迟恭就走了过去。
“尉迟将军巡视呢?”
“是啊,这阵子有点乱,所以加强巡查力度。”尉迟恭朗声应着,对着他嘿嘿一笑便从他身旁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