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东宫,一切的烦扰纷杂便已纷至沓来。
虽然早在玄武门那天的下午李世民便以着李渊的身份向四处各地颁发了‘原东宫与齐王府旧臣一概不予追究’的诏令,但是各处想要以此宫变而满足自己的私欲的人实是众多,难免就给李世民想要和解的初衷起了背道而驰的作用。
前有益州窦轨私杀东宫余党,后有王君廓借反叛之名趁机斩杀庐江王李瑗借以邀功,一切的事由似都在与李世民想要安定天下的想法产生了冲突……
辛盈眼见着由玄武门所引致而来的一切不顺与各地纷乱,却也无计可施不知该要如何去帮他排解。
“王君廓,以为自己鼓动李瑗起兵无人知晓么?如今竟还拿来李瑗的人头以表衷心,我大唐若是多几个如此贪欲过盛之人,这天下别说繁盛、就连安定都难!”一阵冷风裹着暴怒进了丽政殿,李世民满脸纠结,深拧着双眉一甩那案上堆积的奏章,脸色更显阴冷深沉。
明镜与明了,此刻正坐在辛盈的身旁习字,猛然间听见父亲如此愠怒的声调,自是有些心虚,生性内向的明了更是吓得突然一抖,笔上的一滴浓墨便就滴在了那华锦之上。她一脸惊色,就转头看了一眼明镜,
“娘,爹爹怎么了?”明镜看着一脸怒容的父亲心中虽是也有些畏惧,但她终究是一直被李世民宠溺着的,故而看了半晌定住心神、她终于鼓足勇气挪到了母亲的身边,扯了扯辛盈那宽大的袖口怯懦的轻问,“是谁又惹爹爹生气了吗?”
“爹爹没事,”辛盈举眸看了一眼上头怒火满溢的李世民,无奈的一叹便回头柔声安慰着女儿,“暖儿乖啊,先不要写了,带妹妹去外头玩会吧?”
“哦,”明镜仍是拧眉偷偷的望了一眼上头的父亲,然后一噘小嘴便拉着明了退出殿来。
辛盈看着女儿退身出去,端了桌上的凉茶便走到上座,将那银光闪耀的茶盏放到他的面前,“喝口茶,定定神吧。”
李世民正欲抬手挥那茶盏,听见了熟悉的轻软音色忙就止住手上动作,举眸望她一眼,眼中仍有不满与愤怒,“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喝茶吗?”
辛盈见他如此,心中虽是焦灼却也不敢言表,有些无奈的一叹她便也坐下了身来、端起那茶盏递到他的面前,“事情再不顺利,也总是要吃饭喝茶,难道不如意你就绝食了吗?那这纷乱至此的天下、你是想推还给父皇了吗?”
李世民心头一震,眼光似有一闪,辛盈见他如此,忙就将茶端起送到了他的唇边,“喝茶,我很早便就说过你不可如此上火的,”
望着她苍白的脸上那刻意的轻笑,李世民忽觉心中一阵刺痛,微拧了眉、便就借着那凉茶的清润,将胸腹之间那一团怒火给压了下去。
“你知道暖儿写了些什么吗?”辛盈说着,就已经拿来了方才明镜在书写的那方锦绸、摊开在李世民的案上,李世民放下手中的杯盏,望着上头那四个歪歪扭扭的又毫无规则可言的字,心中那愠火,不由得就又下去了三分,
“好好读书!她能有这么乖?”
辛盈看他眼中的光泽似已有了温和的颜色,便又摊开了另一份,“你看,这是她抄的论语。她看你最近很是烦躁,说一定是因为你以前只顾着玩没有好好读书现在说不过人家了,所以啊,她说她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可以帮你解决苦难。”
眉心一皱,看着手中那篇所谓的‘论语’,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该笑还是该怎样,无奈的摇头一叹他便道,“嗯,希望她快点学成,以解我心中的烦闷与苦恼!”
“其实呢,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为什么那李瑗会给了王君廓可趁之机呢?”辛盈轻言软语,双手便就捏着他的肩,“为什么李瑗会宁愿信了那王君廓也不相信你的诏令呢?”
李世民心头一怵,似在瞬间就被她点亮了心智一般,本是浑浊的眸光,也就突的浮上一层亮光,“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够么?”
“如今一切,皆是由玄武门一事而起,虽然你的诏令说是‘凶逆之罪,只有二人’,可是你却将原东宫旧臣流放,如此的做法,你又让那些四处而散的原东宫与齐王府旧臣怎能信你那所谓的诏令呢?要知道生死一念,他们定然都会小心思虑、慎之又慎。”
深拧的剑眉,李世民像是突然醒悟一般,“你继续说?”
辛盈一笑,似是有些无奈,但看他如此认真的模样,既是已经起了头、怕只说一半他又要生怒,遂也就干脆将那话中的深意点开,“你还记得不记得,很早以前我便跟你说过,魏征会是大唐史册上名留千古的一个谏臣?”
李世民眉色一低,自是有些疑惑,“你是说那个力劝大哥要将我置于死地、后来得知玄武门之事后又自颁太子令围攻天策府的魏征么?”
“你就如此记仇?”
“并不是我记仇,可若不是魏征,承乾便也不会受了伤。”李世民说着,眸间更是点点精光四散涌动。其实他也知道魏征确实是可用之材,若不是大哥太过软弱不听他言,今日必定不会是如此的局势。但,可惜的是他那样衷心于大哥,谁又知道若是真的用了他,他是否又能真心以待呢?“再说,他对大哥的衷心有谁不知?若他以此得势,凭着他的本是将来必是大患!”
辛盈闻言,不由得就是一声无奈的浅叹,而后便坐下身来,“你也知道他是大哥的心腹之臣了?难道你就不懂,若是外头流散在外的诸臣知道你连那魏征都可以那般的信任,那么他们哪又还会疑心你诏令所言呢?况魏征确实有才,他衷的是大唐而不是谁!当初他追随大哥,不过也就是因为他理所应当的觉得大哥会是接管这大唐的储君,事实上他一直以来只是想要为这天下的百姓做些事情而已,你忘记了、当初他可也是瓦岗旧臣么?瓦岗的期望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