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新新打电话告诉孟菲自己辞职时,语气是兴高采烈的,因为她刚刚接到两个重要的电话。这时的崔新新和两个星期前的崔新新绝对判若两人。
两个星期前,崔新新的母亲知道她生病了,特意搬过来和她一起住时,崔新新就像个长了腿的炸弹,走到哪炸到哪。
那几天,她家楼下墙外的道路正在翻修,昼夜不停,她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什么睡姿都觉得不得劲,楼下一会是夜归的车主扯着保安理论,抱怨小区的车多,不知道谁的车挡住了自己的车位,一会又不知道是谁家的婴儿在哭泣,还是楼下的野猫在哀鸣,崔新新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要崩溃了。凌晨3点,她终于忍受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冲下床去,抄起厨房里的啤酒瓶,打开窗子,朝着楼下抹黑作业的铲土车,狠命地扔了出去,然后,她扯开喉咙“啊——”地大声尖叫起来。崔新新想:你们不让我睡好觉,我要嚷得你们祖宗八代都从坟堆里跳出来,我要让圣母玛利亚都拉着撒旦去跳舞!
“好了,好了,别叫了,别叫了。”看到崔新新发疯的样子,崔新新的母亲吓得赶紧把她拉回来,她用力地握住崔新新颤抖的手,说:“放松点,放松点,没事了,没事了。”
等崔新新稍稍平静下来,崔新新的母亲到厨房给她热了袋牛奶,让她喝下,然后哄着她回到床上,母亲两手捂在崔新新的耳朵上,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在牛奶的安神和母亲的护航下,崔新新终于睡着了。
可是即使是在梦里,崔新新也没能踏实地好好休息休息,没睡两三个小时,崔新新就从噩梦中惊醒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家里住进一个男孩,母亲说这是她的一个表弟,朝夕相处中,她喜欢上了这个表弟,两人一起出去玩,没想到却碰到一帮同事,大家都嘲笑她穿得土气,配不上他,她伤心的躲进了一座大厦中,透过窗户,她突然发现外面的世界风云突变,除了人以外,所有的生物突然间都变得异常大,小时候玩耍捉的螳螂现在却变成了怪兽哥斯拉。崔新新担心自己的母亲,她拼命往家跑,地面上裂开了一条深深的壕沟,母亲和家都在对面,她却怎么都找不到过去的路。
崔新新哭着从梦里醒来,醒来后,她看到母亲还安然地睡在她身旁,她就抱着母亲大哭起来。
母亲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安慰了她几句,看外面天色尚早,就让她再睡会。这次崔新新睡得还算舒服,可是一个小时后,当她被闹钟吵醒时,她就开始对上班抱怨起来,她对早起上班厌烦透了,她只想继续睡觉。人要是不用上班,睡觉睡到自然醒,那该有多好呀。
极不情愿地起来,崔新新才想起自己的车子被送去保养了,上班时间不好打车,出小区还要走半天,SHIT!崔新新骂道,没有时间吃早点了,可是母亲已经帮她做好了早点,放在桌子上。
“吃完再走吧。”母亲说。
“不行,来不及了。”崔新新无奈地提着包冲出了门。
崔新新站在路边,伸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能看到的都是载客的TAXI,好不容易过来一辆黑车,崔新新也只好将就着上去了。打车到单位的路上,司机师傅一路滔滔不绝,就算崔新新什么都不说,司机师傅也能自己跟自己说个不停。四环出了两起事故,交通实行管制限行,车子走走停停的,让崔新新空虚的胃强烈的犯恶心。她开始想念起母亲做的白花花的大米粥,配上淋了香油芝麻的小咸菜,那个味道一定棒极了。崔新新开始责备起自己来,母亲大早起来辛辛苦苦做的饭,她一口都没吃,母亲一定失望极了。
到了单位门口,崔新新把上车时讲好的钱交给黑车司机,没想到,司机师傅厚颜无耻地陪笑着说:您再给加点吧,这一道又是堵车、又是限行的,我这跑一趟,没挣到钱,还亏着油钱呢。崔新新以前也坐过黑车,有时遇到堵车,觉得黑车司机不容易,不像正规出租司机那样打表计价,有失公平,所以她通常会给人家整钱,不用人家找钱了。但是她讨厌这种自己讨要加钱的人,做人就该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吃了亏也得自己打了牙齿和血吞了,这样的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人家主动给你钱是一回事,但是你自己要钱又是另一码事情了。这种讨要加钱的行为,让崔新新有种被迫做好事的感觉,就像那些慈善家,本来热心做好事,但是那些需要救济的对象写信来讨要帮助,你不是热心肠吗?那你来帮助我吧。这种感觉就完全变了质。崔新新冷笑着说:“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不要我走了!”司机师傅不屑地撇撇嘴,骂骂咧咧地收了钱走了。
到了单位楼下的7-11,崔新新排了大半天的队伍,买了两个包子,坐到办公椅上,她已经饿得快要虚脱了。书里不是说“记住每一天,那以你的早晨为徽章的日子”吗?崔新新觉得自己这个早上过得实在太惨烈了,如果今天早上有人给她颁枚徽章,崔新新想:那一定是“金草莓”的评委为了戏弄自己特设的奖项。
崔新新像猪吃食一样地啃着她的包子,有时候,人可以像猪一样吃食,却永远都不可能像猪那样活得快乐!崔新新打开MSN,看到他们部门做美术编辑的那个小姑娘的签名上写着:“不要整天抱怨生活,生活根本就不会知道你是谁,更别说它会听你的抱怨了。”崔新新嗤鼻笑了笑,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她也在她的MSN里写道:“如果生活都不愿意听我抱怨了,还有谁愿意听我唠叨呢?”
“我呀!”小美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笑咪咪地说:“姐,我爱听,我来听你唠叨!”小美编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没事时专喜欢研究星座和解梦,公司里来个新人,她混上几天,就能猜出人家的星座来;哪个同事做了什么梦,都喜欢跟她讲讲,其实她的解梦跟周公和弗洛伊德根本不沾边,但是大家就是喜欢听她白活。
“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我怎么做这么个梦呀?”崔新新边嚼着包子,边给她讲了自己早上的梦。
小美编眼睛滴溜地转了转,故作神秘地点点头,然后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据我分析,有这样几点问题:首先是梦到表弟,他代表了一种禁忌之爱,也许是现在,或许是不久之后,你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比你小,又不能去爱的人。其次是在梦里,你被别人嘲笑,其实是你潜意识里,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太好强,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你又不是超人,怎么能把什么事情都做到完美呢?你又不是加菲猫,怎么能让人人都爱你呢?你该对自己好一点。
之后是梦到家人,这说明你对你的家人很依赖,你最近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你担心你会和你的家人分开。
最后呢是梦到怪兽,那代表了灾难,预示在你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你担心和家人分开的原因。”
听完小美编的分析,崔新新惊呼道:忒神呼了!崔新新以前听她给别人分析星座或是解梦时,从来都觉得那是骗人的把戏,只有那些80后和90后不成熟的小孩才会信这些,还照着她的星座分析的去找对象,按照她解析的梦境去办事。可是这次真轮到自己头上,崔新新就觉得怎么她分析的跟自己的情况一模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