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光和他爸一人抱着一大箱饮料，杨光妈一手一个点心匣子出现在小余家里的时候，小余还赖在床上打呼噜流口水呢。
“她单位的事，老板催得急，昨天她赶着写到大半夜。”小余妈要面子，哪有提亲来的丈母娘看到儿媳妇睡懒觉的，赶紧给女儿找台阶。
“没事，让她多睡会。是我们来早了。”别看杨光妈过日子算计，气质绝对不输人，她今天穿了身正装，脸上还花了妆，看起来就像个贵妇。
这个该死的家伙，昨天说好了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的！怎么也没打电话就来了。小余一边急匆匆地穿着衣服，一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对话。
“早就想来看你们了，两个孩子在一起也这么长时间了，我想还是让他们早办完事，咱们做家长的心里也就踏实了。”杨光妈人长得漂亮，嘴也跟抹了蜜似的。
“谁说不是呢，她爸也老是问她俩的事。”小余妈热情地张罗未来亲家落座。
小余看了眼昨天晚上准备出来的衣服，昨天还是大晴天，她特意准备的衣服有点单薄，今天天空不做脸，来了个大阴天，她暗骂自己没经验，也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于是用了最短的时间从一堆待换洗的衣服里挑出一件还算干净没异味的穿起来。
“睡够了？”当小余开个门缝伸头探脑地往外张望时，坐在家长圈里百无聊赖的杨光看到她，笑嘻嘻地起身朝她走过来。
“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叫我起来吗？”小余忿忿地低声质问他。
“我给忘了！”杨光耸耸肩，表示这没什么。直到很多天过去后，小余才知道高家为什么那么早就来提亲，是因为杨光的爸爸跟人约了吃饭，本来不想来的，他妈要脸面，说提亲这种事怎么能我一人去呢。大早上两人就吵了半天，执拗不过，他爸勉强同意来，但是中午之前必须走。
“真不知道你整天记着什么？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小余黑着脸走出自己的卧室，在看到杨光妈那张笑开了花的脸时，小余已经换上了温柔谦恭的微笑。
“你看人家都来了，赶紧刷牙洗脸，陪你叔叔阿姨聊聊天！”看着站在那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干嘛的女儿，小余妈赶紧给孩子找台阶下。
小余上班快迟到了，都没这么手脚麻利的，在卫生间她用了生平记录中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刷牙、洗脸、扑粉、化妆的全过程。再出来时，已经是端庄娴雅的未婚新媳妇状，只是衣服上的几处褶皱，好像躲在角落里窃笑的观众。
双方的家长你来我往，东拉西扯，谁也不先提结婚的事。杨光爸不时瞄下墙上的挂钟，也不好意思催促；小余起来晚，没赶上早饭，这会饿得有点发慌，看看表，吃早饭晚点，吃午饭早点，这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她偷偷在桌下按按肚子，猛灌茶水。小余妈心疼女儿，张罗着起身准备吃的，杨光妈说：不急不急，先别忙活了。杨光爸白了她一眼，跟着小余妈进了厨房说要帮她准备。
“没事，我这都是半成品，一加热就行了。”小余妈把杨光爸往外推，心里暗暗庆幸，亏得昨天把一些复杂的菜先加工了一番，要不还真被他们这突然早到打个措手不及。
饭菜上了桌，大家各就其位，长方形餐桌上，小余妈挨着杨光妈，杨光和他爸坐一边，小余和小余爸各坐两边。看着身边的杨光爸，小余暗骂杨光，怎么不坐在自己边上，有什么问题也好暗地里掐他一下，提醒提醒他。她蔫不出溜地扫了一眼桌子底下，想用目测距离看看自己能不能踢到杨光，低头一看，好家伙，下面全是腿，只好作罢。
小余妈心疼女儿，先夹了个鸡腿放在小余碗里，说小余坐边上，够不着。细心的小余赶紧把手边的半个猪手夹给杨光爸，说叔叔喝酒就爱吃这个；一边又把杨光爸面前的芥兰端起来探身往杨光妈碗里拨，说阿姨爱吃素菜。
忙活完，小余看了眼杨光，她想：礼尚往来，你也该给我爸妈夹夹菜吧。杨光大剌剌地夹起他妈面前的鸡腿放进自己碗里，吃起来，全然没注意小余的眼神，气得小余直歪嘴。
杨光妈是多精明的人，大家看不到桌子底下，她已经悄悄伸腿、精确无误地踢了下对面的儿子，杨光抬眼跟他妈对视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嘴里嚼着一口肉，含含糊糊地对小余爸说：“叔叔，您吃什么？我帮您夹。”
小余爸嘴角微扯，客气地说：“不用，不用，我都够得着。”
杨光爸惦记中午的约会，无心吃饭，看大家都不先开口提结婚的事，只好自己起头了，他拿起酒杯来敬了小余爸一杯，对上酒杯就像套上了磁儿，说起话来也亲切了许多。
“这两孩子还真挺好的，也这么长时间了，要不咱们看看哪天合适，让他们先把证领了。”小余听杨光爸这一开口，眉头就不由自主地往一块赶，老杨家这是想将先领证再谈事的思路贯彻到底了。她看看右手边上自己的妈，想起之前跟她提到，杨光家想先把证领了再提亲的事，她妈跳着脚就骂，没办过事也该问问人家怎么办的吧，哪有什么都不讲，就把人家闺女娶走了的，这还像话吗？这办得是人事吗？他们家懂不懂规矩？
其实这真不能怪杨光家，杨光身边的几个兄弟、邻居家孩子结婚全走的这一套路，全是先领证，过个半年一年的再办事。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娶的外地媳妇。北京的房价是天价，租房的钱也不少，外地的小姑娘为了省下昂贵的租房钱，早就搬到男友家住了，领个证还有了保证，反正早晚要给外地家里一个交代，怎么也得回去办事的。其他一些也是男女朋友家住得远，女方干脆先搬到男方家过起了同居生活，同居在一起，家里自然就当女儿已经嫁过去了，巴不得赶紧把证领了踏实。
偏偏杨光和小余家很近，几站地就到了，都不用换乘车。所以虽然小余经常会住在杨光家，但是小余妈从来没当自己女儿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她还是要为女儿争取最大的利益。
“领证简单，让他俩选个日子就行了，关键还是之前的准备和怎么请客办事。”小余妈特意把“之前”和“准备”两个词组加重了语气，暗示对方你们来谈的是怎么给我们准备。
“他们俩都说不办了，怕麻烦！”杨光妈多精明，能推的事绝不往自己身上揽。
“不过还是要请家里人吃顿饭的。”小余爸开口了。
“对对，我们也这么说，也别弄那么多，就亲戚朋友的请几桌就行了。”杨光妈赶紧接着说：“您看，您们这边大概要请几桌呀？”
这一来，小余爸妈虽然都有不少朋友同事，但都不深交，只看重家里的亲戚。二来，小余也怕麻烦，觉得自己结婚用不着找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人，所以特意交代除了家里的亲戚和自己的几个朋友，其他谁也不请。小余爸妈虽然觉得有点吃亏，不过既然是孩子的事，就让孩子来决定吧。所以小余爸按照之前和小余讲好的说：“我家这边一桌就够了”，指了指小余妈说：“她们家人多，怎么也得两桌了”，然后转头看看小余，小余立马接口过来：“我的朋友再单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