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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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水流声时断时续,屋子里似乎有一股没完没了的灰尘味道。我的身上似乎隐隐约约地有些小东西在爬。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沙发里,这张沙发是那么地熟悉。

这里是在清水湾小区,珠珠的宫殿里。

珠珠并不在我的身边,我坐起身来,朝窗外看了看,远处似乎传来了隐隐的雷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沾满了灰尘。我站起身来,但没想到,刚站起来就一阵晕晕的感觉袭来。稍稍稳住了自己之后,我朝卫生间走去。

我打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的水龙头正在悠悠地滴着水滴,我把它关紧了。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镜子。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满是灰尘,还有几处显然是被气流中飞快飞行的小石块划了的几道伤痕。

我打开水龙头,清亮的水流了出来。我捧起水,把它们洒在了脸上。伤口处有些疼痛。我再次朝脸上浇了一些凉水,渐渐感觉好些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远处沉闷的雷声在次响起,我朝窗外看了看,发现,这仍然是一个漆黑的深夜,天上的星星已经完全消失。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更近了。

我感到头昏沉沉的,似乎睡了很久。我立刻明白,也许,我真的睡了一些时日,显然,今晚不是在我记忆中的最近的那个晚上。

我的目光再次漫移到了镜子里。然而这一次,我吃了一惊。在我那疲倦的面孔旁边,竟然多出了一张脸。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她正通过镜子默默地注视着我。

“珠珠?”

“是我。”

“我晕过去了吗?”

“是的。”

我站直了身子,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窗外,又一阵闪电划破了天空,带着一点淡淡的红色,像一张纸,中间突然遭到重击,然后破裂了。

又一阵闪电划过,雷声仿佛就在头顶上空砸了下来。我面前的一盏灯闪了一下,便消失了光亮。四周,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张浩,你还准备到哪里去?”

“不知道。”

“那么,准备好了吗?”

在黑暗中,我看到了珠珠的那双眼睛,那双闪着墨绿色微光的眼睛,就如同在深夜中的鬼火一样,幽幽地遥远而深邃。

准备好了吗?也许,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刻疲倦的心早就想在一片温暖的港湾里休息片刻,或者,永远永远地休息下去。

是的,这又何须准备。也许,就如同珠珠所说,这就是我理所当然的、最自然的结局。

珠珠站在了我的身边,我看了她一眼,她正微笑地看着我。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害怕吗,张浩?”

我淡淡地笑了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会令我害怕?给我温暖吧,给我温暖,或者别的什么,但是,给我点什么,珠珠。”

珠珠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忽闪着,她慢慢地张开了双臂,一阵强烈的气流再次迎面扑来,我发现自己倒在了床上。

“今天,你会成为我的新郎。”珠珠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刚想坐起来,但是,我的目光却无意中落在了珠珠的手指上,虽然在深夜,虽然四周一片漆黑,虽然珠珠的手并没有放在显眼的位置。我仍然看到她的之间溢出了白色而晶亮的蛛丝。

“珠珠,那是什么?”

“那是温馨的小屋。”珠珠刚说完,一片蛛丝便朝我汹涌而来。

“珠珠?”我感到几乎无法喘息。

“不要惊慌,张浩。”珠珠说。

蛛丝继续收紧,一根根蛛丝仿佛像柔软的铜墙铁壁一样罩住了我。本能使我挣扎了起来,但是我越挣扎,它们就缠得越紧。蛛丝继续收紧,层层蛛丝似乎在嘲弄着我的生命。

心里有痛苦闪现,然而一霎那,它们就扩散开来,弥漫了我的全身,就如同血管里的血液一样,奔涌着,咆哮着,冲击着我的生命。

我睁开眼睛,眼前变得模糊。而闪电的亮光还是不屈不饶地通过我的双眼传入了我的意识。

我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我感受到了握在手里的冰凉的蛛丝,它们正在吸取我的生命。

内心似乎有什么在挣扎,在抗拒,在倾诉,在颤抖。

不,最终,它们叫出了声。我感到无法呼吸,每一点传入的气流都被毫不留情地带走了。

我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

“珠珠...我要离开这里,离开...”我无法作太多的言语,艰难的呼吸使我几乎无法说话。

“离开这里?”

外面一道闪电再次划来,雷声立刻就炸响了大地。

“离开这里再到外面的暴风雨中去?”她的声音严厉。

就在珠珠说话的时候,我感到身体周围的层层裹物稍稍放松了些。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珠珠,你,你会怎样?”我问。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现在,你所要做的事情只是——等待。”

“珠珠,放开我,也许你该放开我,这屋子里太热,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结果都一样,你又何必再次选择呢?我给了你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你让我失望了很多次。现在,你不该再在让我失望。”她的眼睛闪出了更加幽绿的荧光,“更重要的是你不该让自己失望。”

“珠珠,”我挣扎着,“你会杀了我,是吗?会让我死!”

“你别无选择。”珠珠从我的身边站了起来,“你愿意在我的小屋里挣扎,还是愿意在屋子外面的暴风雨里挣扎呢?”

“我愿意在暴风雨里挣扎,珠珠。”我咬着牙。

珠珠冷笑了一声,“在暴风雨里挣扎,你已经死了。”她猛地回过头来,“张浩,在这个世界上,你的性格决定了你永远是一个弱者,永远会遭到世界的排斥,永远会挣扎,毫无用处地挣扎下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就是牺牲品。这个世界需要牺牲品,需要这样的人来维持另一些人的幸福。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中接受过考验了。虽然你永远不肯认输,但是,你一直就在输着,直到现在,输得一干二净。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看着我,眼睛里的绿光暗淡了一些。

我躺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喘气。

“张浩,你一直都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你并不悲观,在你的意识中甚至还有许多乐观的东西,你总是认为前途会充满希望,虽然屡遭挫折,但是,一直都不会放弃。性格孱弱,但又死硬。不过,你抗争不过命运,永远永远也抗争不过命运。你必定会走到这一步。虽然你清楚,但是你一直在挣扎,在回避。”说到这里,珠珠走到了我的身边。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脸上,指尖在我脸上慢慢地游走。

“张浩,你就像天上那颗最黯淡的星,看着它,让人感觉随时会消失的天空这片海洋里。但是,每天晚上,人们总会发现它依然闪烁在那里。每天,人们都认为它第二天就会消失,但是第二天之后,它总是会出现。张浩,你就是那颗星,虽然黯淡,但是却倔犟。这样不好,任何事物都该柔和些,否则,这个世界就不协调了。任何人,都该随遇而安,不要抗争,既然命里黯淡,就不要带着锋芒。这不是你今生的路,这样一个矛盾体,最理所当然的就是应该遇见我。感受我的存在,去畅快一次,直至永恒。”

蛛丝越抽越紧,我感到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