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霖宫与天宫大多数宫殿一般，怪石嶙峋，角门回廊，数不胜数。明明是一道宽阔的道路，非要摆几道石墙，种些树木花草，造几处石洞角门。
人于其中不知天外，是以说起八卦来，没个顾忌。
诚然，我不是个好八卦的人。然八卦却是个好活动。时常八卦八卦，能强身健体，联络感情。
是以，我静静站在角门石墙外，耐心地候着石墙内三名宫女强身健体，联络感情。
身侧石墙上挂着绿茵茵的藤蔓，张牙舞爪，甚是嚣张。这重霖宫的花草一向低调得很，显然这藤蔓不是重霖宫的调调。
绿茵茵的藤蔓抖得花枝乱颤。
我低低道：“琉光，你且忍忍。”唔，这么高调张扬且灵气逼人的藤蔓自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琉景丹华——琉光夕月是也。
藤蔓突然幻化出人脸，披头散发，琉光龇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阴森森道：“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望了望她道，鼓励她道：“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琉光“嗷呜”一声，化作藤蔓，疯狂地长满了整座石墙。
我静静地听着壁脚。只听得一仙女道：“寒雪姐姐，你可好了。可随身伺候侧妃娘娘，这是我们盼也盼不到的好差事呢。”
另一仙女道：“是呀。真的让人很是羡慕呢。”
有人低笑了声，想是那位令人羡慕的寒雪仙子了。“你们手脚麻利些，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听这语气，很是颐指气使。
我默默思量，这位叫寒雪的仙娥，很是耳熟。我虽见了画像，稍稍回忆起一些记忆，可总有些模糊，一时想不起这位寒雪仙娥到底是哪个。
只听得两仙娥高兴地应了声。一仙娥道：“早些年听闻殿下喜好男风。如今看来尽是谣传了。”
另一仙娥道：“这倒是有些怪异。当时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殿下到东海赴宴，带回来一个唇红齿白的仙童，很是欢喜呢。”
“你们啊。”寒雪道，语气很是感叹，“不懂当时的情境。”
先前的仙娥道：“好姐姐，我们是新来的，自然不晓得当时的情境了。您就说一说罢。”
后一仙娥道：“就是啊。姐姐您是重霖宫的老人了。您就指点我们姐妹两句，也好叫我们日后注意些，莫要犯了忌讳。”
寒雪故作沉吟，两位仙娥又央求了半晌。
寒雪似乎拗不过，勉强道：“当时殿下带回来的哪是什么仙童，分明是个女子。”
“哦？”两位仙娥配合道。
寒雪很是满意二位的反应。
身旁的琉璃忽然龇着虎牙道：“你瞧瞧这才是听八卦正常的反应。”
我一巴掌将她拍到墙上。继续听寒雪道：“那是个凡间的散仙，被三殿下看中了，带回了天宫，怕我们娘娘吃醋，将她化作了男子，收在重霖宫，因而才有了‘断袖’之言。”
“我当时还是流光殿的扫洒仙女，是以知晓内情。”寒雪补充道。
“不晓得那女子是何容貌，竟叫殿下看上了。”后一仙女憧憬道。
寒雪冷哼：“长得是不错。听闻当年她化作男子，连那个清心寡欲的东海公主都向其示爱呢？”
两仙女很是惊诧，随后低低笑了。
我默默攥紧了拳头，眼眸暗了暗。
“不过是个下界散仙。如何能与我们娘娘相提并论？彼时，殿下与娘娘不过拌了些口角，因而拿她解闷。娘娘与殿下是从小的情分。哪里是她能占得分毫的。”寒雪得意道。
后一仙女道：“姐姐说的有理。只是后来听闻那女子似乎是被天后娘娘……”
“哼，下界散仙凭着美貌迷惑三殿下，天后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才将她打杀了。”寒雪正气凛然道。
两仙女默了默，似是扼腕叹息了番。
“你们以后注意着点，莫要提起此事。侧妃娘娘宅心仁厚，听不得如此血腥残忍之事。”韩雪嘱咐道。
两仙女应了。
八卦到了这里，原本也该告了一个段落。
只是忽然一个仙女道：“若说美貌，前几日有幸见着那魔帝陛下，可真真是举世无双。我都没敢抬眼望她，只恍惚见她一眼，就觉着冒犯了呢
琉光于一旁很是得意，抖着乱枝嘲笑我，听个壁脚听到自己身上，然这壁脚听着颇为受用，遂不与她一般见识。
“是呀。那一头紫发可真叫人要移不开眼睛。听闻她还是紫眼的呢。”另一仙女迎合道。
“噤声！”寒雪忽然道，“你们不要命了。哪个魔帝看着很是邪气。”
“姐姐，我们就这么一说。之前说的那个散仙与这位陛下，谁更美貌些？”前一仙女仙女道。
“是呀。殿下特地从魔界请回来的呢。莫不是……”后一仙女道。
寒雪打断道：“哼，再好看又有什么用？殿下心里只有我们侧妃娘娘。”
琉光凑过来，定定将我望着。
我点点头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琉光得到许可，很是高调得翻过石墙，我摸摸额头，心中默数“一、二……”那厢已传来“啊……”惊呼声与倒地声。
我转过石墙，见着琉光惨绿的一张脸，幽幽道：“还有一个。”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地上躺了两个吓晕的仙娥，瞧那模样，想是再也不敢乱听八卦了。还有一个幸存的仙娥，惊恐的神情将我二人望着。
我瞅着那神情半晌，渐渐与记忆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重合，我上前两步，好心地将她扶起。待其立定，悠悠道：“寒雪仙娥，当年你摔的盆子还好罢？”
寒雪瞪大了眼睛，半晌，“啊”一声，摔在了地上……
吓晕了。